关于《被掩埋的巨人》结尾的悬念

关于《被掩埋的巨人》结尾的悬念

石黑一雄的小说《被掩埋的巨人》在结尾留了一个悬念——船夫决定先渡比特丽丝到岛上去，然后再回来接埃克索。埃克索相信船夫的话吗？他最终能和比特丽丝在岛上团聚吗？

那个岛是个奇怪的岛。在岛上居住的大多数人，对于他们的邻居都是既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好像只有一个人在岛上生活一样。只有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爱的纽带十分牢固时，他们才不至于孤零零地在岛上游荡，而享受互相陪伴之乐。

海湾并不宽，但必须经过船夫的引渡才能到达岛屿。船夫会考验男人和女人爱的程度。在《被掩埋的巨人》第二章，埃克索和比特丽斯就遇到过一个船夫，那个船夫和一个老妇人陷入了旷日持久的争执。老妇人和她的丈夫在一起40多年，几乎没分开过一天，却因为这个船夫的判定，丈夫被渡到岛上，妻子被留在海滩。

船夫的职责是盘问自称深爱着对方的男女，让他们说出最珍贵的记忆，要先问一个，再问另外一个，两个人分开回答。一对男女虽然自称有爱的纽带，但是船夫看到的，可能是憎恶、愤怒、仇恨，或者是一大片荒芜，对孤独的畏惧，等等，而持久的、多年不变的爱，是极其稀少的。

埃克索和比特丽丝深深相爱。在整部小说里，他们都是相互扶持、相互照料、一刻也不肯离开对方的恩爱的一对。在精灵们要夺走比特丽斯之时，埃克索坚决拒绝精灵们的引诱，顽强地把比特丽斯救了回来。但即使这样，他们的爱也做不到持久、多年不变。

在面对船夫的质询时，他们回忆起了比特丽斯对埃克索的短暂背叛。虽然他俩和好如初，但他们的儿子因为亲眼见到夫妻之间的怨恨而离开了家，并且被瘟疫夺走了性命。埃克索内心中隐藏的渴望复仇和渴望惩罚的念头，使他阻止比特丽斯去儿子的坟上祭奠。

如今，儿子的坟就在海湾对面的岛屿上，比特丽斯是如此渴望见到儿子，但埃克索的心理却十分复杂。

埃克索看到过太多的背叛，对诺言不抱有信心。当年他真诚地推行让不列颠人和撒克逊人和平相处的律法，但是却被自己的族人——不列颠人背叛，亚瑟王利用他所创造的和平对撒克逊人发动了灭族大屠杀，为绝后患，妇女和婴儿也惨遭屠戮。

埃克索部分地接受亚瑟王骑士高文的观点——遗忘也可以造就和平。在母龙魁瑞格活着的时候，她的呼吸造成的迷雾使不列颠人和撒克逊人都失去了记忆，能够在一个村子里和平相处。而现在，魁瑞格被撒克逊骑士维斯坦斩首了，往日屠杀的记忆会重现在人们的脑海里，撒克逊人的复仇意识会被唤醒，往日和平的村庄将不复宁静，友善的邻人马上会变成仇敌。

埃克索反躬自省对比特丽丝的感情。重新记起来的往事使他感受到了愤怒与怨恨，虽然口头上和行动上主张宽恕，但是内心中还有一个角落渴望复仇。最终他认识到有些人“可能会认为我们的爱有瑕疵，破裂了。但是，一对老夫妻的恩爱缓缓前行，上帝会知道的，他明白黑色的阴影是整体的一部分。”

在《被掩埋的巨人》结尾，船夫没有载埃克索和比特丽斯一起渡过海峡，埃克索也没有像他答应比特丽丝的那样，和船夫握手言和，他“只是望着陆地，还有海滩上的落日”，这使读者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

我觉得这是石黑一雄有意为之，因为埃克索面对的问题到现在也远远没有解决。《被掩埋的巨人》希望借埃克索这个人物，让读者思考更多的事情：民族之间的冤冤相报如何了结？对历史的态度到底该正视还是遗忘？值得珍视的只有毫无瑕疵的爱情吗？……

好的作品能让人掩卷长思，《被掩埋的巨人》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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