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都无法记住我们曾经共享的时光,那又如何证明相互爱的深刻?” - Noer
打开书的第一页就冒出了食人兽(ogre),这个在西方神话里才会有的一种丑陋,巨大凶残的类人妖怪,让人感觉有点模不着头脑,莫非这是一个神话故事?事实上,这是一个与食人兽无关,也和书名提及的巨人无关,但却和一条巨龙有关的,有些奇幻,有些魔幻的故事。
作者石黑一雄丰富的想象力和独特视角下对人性的深层次发现力,确实无愧于诺奖给到他的评论:他能以巨大的情感力量,用敏感而细腻的笔触,描绘人类内心最深处哪些隐秘而柔软并与世界相连的情感。
故事以一对居住在英格兰荒原某个沼泽地旁的洞穴村落里的不列颠老夫妇埃克索和比特利丝,厌倦了那一直失忆而无依无靠的生活,下定决心开启一段去寻找他们遗忘的过去和多年不见的儿子的旅程为开始。而旅途,是石黑一雄小说里惯用的手法,
从埃克索和比特丽丝在途径一个撒克逊人的村庄时故事开始进入了正题。在村里,他们偶遇了一个撒克逊武士,武士从食人兽嘴里拯救出了受伤的少年后,他们一起前行,又碰到了一个不列颠的骑士,之后一同穿越布雷纳斯爵爷派兵把守的高地,来到一座位于山顶的修道院,武士以过人的智慧和神勇,修道院的高塔内将几十个前来追捕他们的士兵干掉,随后在修道院神父的帮助下,各自逃离了其他士兵的追杀,最后在那个有着一个巨人冢的山顶,埃克索和比特利丝目睹了武士在决斗中击杀了不列颠的骑士后成功砍杀了巨龙魁瑞格。而这样一个貌似武侠故事般跌宕的情节,以及他俩一路上遇到的撒克逊武士维斯坦,受伤少年埃克温,亚瑟王年迈的骑士高文,修道院的神父等各色人物,一切表面上都是围绕着巨龙魁瑞格发生,但隐含着石黑一雄更深层的人性挖掘。
埃克索和比特丽丝,这对在故事里象征着人类对美好与和平向往的化身,通过他们在旅途中发生的各种奇遇,同时夹杂着对过去忽隐忽现的回忆,寻找着历史和过去对于人生和未来的意义,即
在每一個祥和美好的背後,都可能掩埋著一段千瘡百孔的過去。而為了當下美好的存在,我們即使可以選擇了暂时的遺忘,但一旦有机会讓我們直面那個無法逃避的過去且无情的直相時,我們又是否会依旧选择美好?
他们行走的土地实际上是属于不列颠的亚瑟王时代以流血和屠杀手段征服了撒克逊人后获得了短暂统一的区域。为了让不列颠人和撒克逊人和平共栖在这片土地上,亚瑟王的魔法师梅林对一条原本要被骑士们斩杀的巨龙魁瑞格注入了魔法,使巨龙呼出的气息变成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的迷雾,笼罩整片土地。于是两个本来相互伤害的民族因此在迷雾而失忆的时光里,忘记了过去的一切爱恨情仇,祥和的共同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直到这个叫维斯坦的撒克逊武士奉命前来击杀巨龙,再次唤醒撒克逊族人对不列颠人的仇恨,而一直在这块土地上的亚瑟的骑士高文,表面上也是了追捕巨龙,但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巨龙,使巨龙呼吸出的迷雾能够连续弥漫,这样就可以让两个民族一直在失忆状态下保持和平来实现亚瑟王的统一梦想,
只可惜,巨龙最终被武士维斯坦所杀,保护巨龙的高文骑士也永远倒在了武士的剑下,撒克逊人对过去那被不列颠人无情屠戮的记忆被就此恢复,民族间的仇恨也再次被唤醒,于是等待在英格兰面前的将是一次新的复仇和征服的轮回。而原本想找回他们失落过去的埃克索和比特丽丝夫妇,最终也如愿找回了失去的记忆,但l发现了他们的记忆里却并不是一切的美好,有着各自的背叛和给对方的深深伤害,而他们的儿子也根本不是在他们想到达的那个村庄里,实际上早已因为他们曾经的过错,不在人世多年。
虽然故事从社会性的主题上来说讲述了不列颠人和撒克逊人的恩仇,从个体性上来说讲述了埃克索和比特丽亚的情怨,但小说显然超越了故事的本身,向我们提出了可以放置在全社会和人类角度思考的问题,
无论哪里,只要有民族和国家的冲突,那么对于一个民族和国家的人民来说,我们是否应该忘记过去,在宽容和谅解的基础上,让未来在和平中新生?亦或,我们永远应当恢复记忆,不忘过去一切的苦难和屈辱,以历史的血和恨来浇灌未来,让复仇的火焰长燃心中?
对於個體來說,如果我們都無法記住我們曾經共享的時光,那又如何證明相互愛的深刻?如果我們無法忘記彼此在過去的傷害,我們有怎能在相互的愛意中前行?
石黑一雄让故事中的每个人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这些选择,他未加任何评判。因为没有对错,只是选择。
而故事中另外让我无法忘怀的一个小场景是,当武士维斯坦在准备击杀前来追捕他们的一个士兵时,比特丽丝出于善心想拯救那个士兵,于是建议他只要发个誓不再出卖他们的行踪,她就会请求武士手下留情,但没想到士兵的回答是,
“你的仁慈让我感动。夫人,但我不是恶棍,不会卑鄙的利用别人的善心。撒克逊人说的不错,放我走,我就会像他说的那样做去报告。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没有别的选择。但我感谢你说了这些好话。如果这是我生命最后的时刻,那么我离开这个世界时,心里也会因为你的话而更加平静。“
故事之外的我们,当这样的人性困境面前,什么又才是我们的选择呢?借用那个士兵的遣词造句,
“如果因为我们的选择,而在面对生命的最后时刻,可以让内心更加平静的与这个世界告别,那可能就是我们每个人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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