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掩埋的巨人

被掩埋的巨人

上帝会知道的，他明白黑色的阴影是整体的一部分。

小说如迷雾般裹挟了人们的记忆，让读者随着故事的曲折寻找那条控制人们记忆的恶龙，它改变人们的想法以至于做出相反的行动， 最后我们发现，剥开一层却又进入了下一层迷雾，我们在寻找的记忆是什么，寻求宽恕还是为了复仇，为了自傲还是荣誉，不得而知。

什么是迷雾？

石黑一雄在开头像我们展示一个带有奇幻色彩的村落，有着可怕的食人兽，这是一个失忆的村落，一对孤独的夫妻，被明令禁止使用烛火，夜晚里生活在黑暗之中，他们受人欺凌并且饱受失去记忆的痛苦遗忘了自己的儿子，一个身体病弱，二是路途遥远，三则没有儿子的记忆他的模样。他们在万般犹豫之后踏上了寻子之路，这条路也是寻找自己的记忆之路。

作家最擅长在平静的叙述当中使读者产生疑惑。一个产生记忆幻觉的世界，其实对外部产生真实的感受，反而和周围的有了不同的看法，所有生活的一致性其实也出现了裂痕。我们认为正确的可能是在谬误之中徘徊，我们以为是错误的却可能是无上的真理。男主埃克索在回忆关于遇到陌生女人的片段，他询问所有人他所有的记忆在别人身上都不存在，而他的想法无法证实。就像《1984》中作者想起过去的记忆片段，但是所有证明的资料全部销毁，当你的记忆没有任何依托，那么它还是真实嘛？当这个世界成为你以为，别人都不这么认为的时候，你的世界还存在嘛？

一开始，人们迫切地盘问两位牧羊人，要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故事。接着听众慢慢开始怀疑起来。有人指出，此前有多次类似的说法，可最后都没有依据。另一个人说，这两个牧羊人头一年春天讲过一模一样的故事，可后来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们说的金鹰。两位牧羊人愤怒地说，之前没有报告过，不久人群分成两派，一派站在牧羊人那边，一派则自称记得头一年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比特丽斯和埃克索赶路走到印象中的破旧宅子中，遇到一个船长和一个折磨兔子老妇人。船长在渡河的时候只能渡过夫妻之中的一人，最后使得两对夫妻分开，老夫人怨恨船长便时刻在旁边折磨兔子达到复仇的目的。船长可以检验夫妇之间的感情，只要问出他们之间的最珍贵的记忆是什么？没有了记忆，就没有了源头，那么爱会不会慢慢枯萎、死亡？”

周围的人都忘记了，常常只有我一个人还有些记忆，是因为我老了，还是因为我是个不列颠人，住在撒克逊人当中？”“我们发现情况也是这样，先生。我们自己也受到了这迷雾的影响——我和妻子一直称之为迷雾——但年轻人的情况似乎更严重。先生，你找到解释了吗？”

那么村落的失忆原来是由一个魁瑞格巨龙引起的，在山间游荡，她的气息填满了这片土地，夺走了人们的记忆。

关于被夺走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是私人化的秘密，还是双方生活的经历。当一对夫妻失去对彼此的记忆，她们无法证实相爱，没有任何可以证据可以证明，这样的爱会不会比较纯粹？当这个世界产生了迷雾裹挟了除你之外所有人的记忆，那么将是你和世界的对抗，而不是你与自我的握手言和，你无法证实记忆，甚至无法证明自己存在。或许可以坚定的认为自己内部的世界为真，外部世界为假。“我思故我在”可能是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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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背后操控的巨人？

比特丽斯和埃克索路过的村落里，所到之处人们都饱受失去记忆的痛苦。他们在寻找的路途当中他们遇到了同样被部落逐出的埃德温和执行任务的维斯坦。杀掉魁瑞格巨龙就打败不列颠人。

这里引出不列颠人和撒克逊人的世仇，世仇没有可靠的历史背景，只是两个名称。曾有两个世仇曾在莎士比亚笔下唱出“玫瑰即使换了一个名字，她也依然芬芳，与我有仇的只是你的姓氏。”撒克逊人杀这条龙不仅是为了纪念很久以前被屠杀的同胞，这条龙一死，就为即将到来的征服铺平的道路。战争不是为了和平而是为了征服而战争。

世仇诞生的原因已经不可考，古老的仇恨滋生不同的习俗，不同的习俗滋生猜忌，最终以一方对另一方的大屠杀为终结，而之后，得胜的一方用忘却换取和平。

谁是背后操控的巨人？前文提到迷雾由一个魁瑞格巨龙引起的，她的气息填夺走了人们的记忆。这条龙的形象在小说没有明确出现，只是躺着的在呼吸的巨龙，而不是一个具象化的生物，背后有双手操控这一切夺走人们记忆，它的目的就是让人忘却，忘却爱情之苦，从而不知道为何去爱，忘记世仇之苦，从而不知道为何去恨。所以我们怀疑，我们困惑，我们缠绕在这部迷宫般的小说。

在我看来巨龙背后的人才是主导这一切，亚瑟王的复仇和撒克逊国王征服的野心，这些站在历史背后的巨人操控着历史，修正历史让人们忘却真实的记忆，忘记友善和平，忘记怜悯宽恕，只为了复仇存在。个体的愚治屠杀满足当权者的野心。

个体记忆的忘却只会涉及自身和他人。而共同体的记忆的忘却却会带来憎恨和战争。不列颠和撒克逊的仇恨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能走向何处。文章试图引领读者走向杀掉那条夺走记忆的巨龙，破除迷雾看到真相，寻找记忆，解开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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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真相？

“这迷雾遮住了我的过去，”埃克索说。“但最近我发现，我慢慢想起了某个任务，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去完成的。是不是一项法律呢？让所有人更接近上帝的伟大法律？

埃克索的形象更像一位寻找真理的理性人，他在爱情之中挣扎，也在历史当中痛苦。

他不知道眼前的爱人是不是他的深爱，嘴里的公主是不是他的真实的软肋，一切的甜蜜还是复仇的手段。文章的结尾给了我们许多暗示，比特丽斯和埃克索是反目的恋人，一个对婚姻不忠，一个因为妻子不忠想要完成复仇，埃克索因为妻子有短短的不忠不仅阻止妻子到儿子的安息之所哀悼，甚至连自己也不去。这种阴暗的背叛比不忠来的更加可怕。

先生，我在口头和行动上都主张宽恕，但内心中封锁多年的某个小角落却渴望复仇，那是件卑微而阴暗的事情，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我儿子。

因为迷雾让人们消逝了记忆，表面和好如初的爱情依旧是摇摇欲坠，埃克索心里总会闪现对婚姻质疑的念头，尽管忠诚，可是他们的幸福建立在谎言之上。

埃克索的身份更是一个和平使者，对于战争的态度认为这是互相的折磨而不是荣誉的体现，路途中他被撒克逊人和不列颠人的说法摇摆，是不列颠人想要袭击撒克逊人，还是撒克逊人想要复仇不列颠人，所有历史的主线在两位英勇的爵士回忆中慢慢发掘，我们看到历史的真相原来就是一个谜团，两个部落的传达的历史如同罗生门般左右人们的记忆，我们在真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历史塑造的个体记忆更难更改，这是一种荣誉和共同体的情感，世仇不再因为目的，而是为了确定征服对象。

忘记记忆的可怕之处是人们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没有历史记忆的他们以一种异教徒的眼光，超越不了他们的迷信。文章里的埃德温是一个误认为被食人兽袭击的小孩，失去记忆的他的同伴、他的家人，仍然在门口扔石头，叫喊着要把他拉出去杀掉。他们全然忘记了孩子最近的可怕遭遇。

个体记忆和共同体记忆的缠绕说不清道不明，共同体记忆影响着个体记忆，个体记忆又在塑造着共同体记忆。记忆的传递将以一种谬误的方式传递下去。“我们发现情况也是这样，先生。我们自己也受到了这迷雾的影响——我和妻子一直称之为迷雾——但年轻人的情况似乎更严重。

忘却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失去记忆的他人甚至还有下一代可以根据世俗眼光随意去歧视和伤害他人，忘却可以卸掉我们身上的历史责任。不必承担历史的过错，而单单为自己的行为叫好。我们搁置真理，让误解越来越深。

文中的寡妇的形象也颇有深意， 寡妇们是失忆导致丈夫们分开然后怨恨高文没有尽快完成战争任务。船夫问我问题，我的爱人已经在船里了，正伸手扶我上船呢，可这时候我发现，我最宝贵的记忆都被夺走了。偷走我记忆的贼，就是魁瑞格的呼吸，你很久以前就该杀死她。”开头食人兽的出现只是一个可怕的表象，细思极恐最可怕的是那些失去记忆而疯狂的人。当历史记忆严重扭曲了个人记忆，历史遗留问题发动战争从而造成了个体生命的灾难，我们如何面对这种困境，是放弃个体情感还是寻找历史真理的出口。

失去记忆我们会因为误解歧视他人，也会因为历史遗留问题陷入战争，能够引起仇恨的来自共同体的情感，可能因为血统自带优越感，或者武力造成压迫。

高文爵士说“屠杀的魔咒永远不会破解，那些被怜悯的萨克逊男孩很快就会成为武士，小女孩的子宫里也会长出更多的武士。”

战争是一个循环从不会因为战胜而停止，历史是一个循环，从不会因为误解而停止，那么我们每个人要不要站起来去寻找那条夺走记忆的巨龙，找回失去已久的真相。学会宽恕，抱着同理心和同情心看待自己，看待众生。

因为上帝会知道的，他明白黑色的阴影是整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