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可惜我这么大年龄才第一次看亦舒,不过也许这么大年纪看,才能真正看懂。
也没有想到亦舒有这么强的治愈能力。
年轻时,看过一眼便觉得是低俗的言情小说,没错,那时哪里懂啊,而且想要的那么多,可以拥有的也那么多。现在看亦舒还是言情小说,却不是“低俗”,而是对现实生活的深刻描摹,是一种神奇的“通透感”。
这大约就是“当年的我”和“现在的我”的差别,是飞扬跋扈一切皆有可能的青春期和男默女泪一切都能凑合的中年光景的差别,是《阿修罗》和《我的前半生》的差别……
好巧不巧,我的亦舒阅读之旅第一部就是《阿修罗》。不刻意,真的是街道图书馆开架找到的第一本亦舒。
好的,从女孩儿开始,颇符合中国人的叙事习惯。
(2)
亦舒笔下的女孩子什么样儿?
亦舒称她们是“阿修罗”。阿修罗是什么样儿的?意长爷爷莫家老爷告诉主人公珉珉:
佛经中,有天龙八部,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罗迦,是八种神道怪物。
阿修罗这种神道非常特别,男的极丑陋,女的极美丽,阿修罗嗜斗,每有恶战,总是打得天翻地覆,所以大战场为修罗场,阿修罗性子执拗、善妒、刚烈、能力很强。
与他接触,倘若不蒙他喜悦,就必然遭殃。
美丽,任性,叛逆,自我中心,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珉珉从婴儿时期开始,经历的一桩桩事迹,都颇为神奇,苏伯母先生出轨事、晓非阿姨男朋友通讯录事、爸爸女学生张小姐事,虽然确有其事,珉珉终究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莫非真是神道?
不仅如此,珉珉从少女开始,那么多男人对她神魂颠倒,再怎么神奇的桥段都有。婚期在即悔婚的,抛弃多年相濡以沫的未婚妻的,赛车手的荒诞浪漫,多年不离不弃守在身边的梁永燊……一一悲剧离场,果然验证了阿修罗一不喜悦,即可毁灭的道理。
(3)
亦舒多么敏锐,塑造珉珉这个人物无非表明,少女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物种,阿修罗般美丽,阿修罗般具有杀伤力。
少女的眼睛蕴含着无与伦比美丽的“晶光”。这种晶光是因为思虑少,内心专注单一。已婚后,意长来看她,谈到变化,意长说她眼内晶光没有了。唉,好忧伤。
珉珉慌起来,一定是在路上掉了,回头路那么黑那么长那么崎岖,还怎么去找?
少女沉默寡言,静穆得像一朵花。问十句答一句也罢,有问而不答也罢,黑暗中沉思默想,有事无事不喧哗,内心默默接纳和理解。走至人生半程,才明白这品质有多美好!这世上很多问题,不吵不动,静观其变,大多能被时间默默消融掉。
少女专注专心,恍入无人之境,静若无心。珉珉读书、做事、运动、思考,无不心神一致,完全投入。想起以前一位同事,也是那种静心静气,做事极其认真的人,虽长相一般,但是工作之余,每每看她认真做事的样子,就觉得特别赏心悦目。
看故事中的珉珉,有一种神奇的通透感。这种通透感,是作者亦舒赋予珉珉的,也是亦舒自己的人生感悟。
少女珉珉的世界离我们的现实既很远,又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一切。亦舒在描摹,也在追忆。
我们总是喜欢那种我们成为不了的人,或是想回到回不去的过去。我和部门一位大姐诸多人生观念都不同,却不约而同地很喜欢楼上另一部门的一个姑娘。为啥呢?就因为那姑娘沉默安静、行事低调内敛,而这恰恰是我和同事不具有却又万分向往的特点。
(4)
《阿修罗》点睛之笔却是结尾。
珉珉多方折腾终于和多年守候者梁永燊结婚。婚后,甜蜜腻守的日子短暂得一点儿也没有和别人有何不同。孩子接踵而来,然后,所有的情节雷同得毫无新意。
不管是普林斯顿,还是哈佛的高材生,当年晶莹剔透的学霸,如今的孩子妈却在尿布、家务和睡眠缺乏中懵圈迷茫、疲惫不堪。
梁永燊越来越晚归,对孩子们也表现出不耐烦和嫌弃,难以想象,这是那位对珉珉十几年不离不弃宽容溺爱的男人。当然,表面上都是为了养家。
大家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了,没有比这更深的套路了。一天深夜,一位美艳的自称“阿修罗”的少女深夜找上门来。
曾是阿修罗的珉珉如何反应?
她忽然失笑,是,新的一代又成长了,轮到她们出来施展魔力,与她们窄路相逢的不幸人,非死即伤。
吴珉珉才不应害怕,若干年前,她与她们,可是同路人。
她关上门,客厅漆黑一片,她独坐其中,预备一战。
呵呵,预备一战?如何战?期待下一部亦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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