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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梦之红楼一梦

梦中梦之红楼一梦

作者: 残剑傲雪_ | 来源:发表于2017-06-12 09:23 被阅读0次

    香山的枫叶,层层叠叠,似火、似血,分外妖娆动人,山外夕阳的余晖透过叶间的缝隙洒下,大地一片血色,已然分不清是枫叶染红了夕阳,还是夕阳降服了枫叶,让人迷失于此,不知归途。幸而有虫鸣鸟叫、潺潺溪水之声不绝于耳,寻声缓步走去,秋风扫尽尘埃、香气袭人,枫叶漫天飞舞、落红成阵。

    那边,远远的一座草棚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面临支离破碎的命运,凝神望去,似乎有人居于其中。我半信半疑,在这荒山野岭之中,难道真有人住?莫非世间确有遁世高人?急忙穿过翠竹、淌过溪流、跃过怪石,顺着羊肠小道踱步而去,距离草棚几步之遥,方见那人衣衫褴褛、眉头紧皱,似乎有诉不完的悲欢离合,道不尽的爱恨纠葛。

    他眼眸半开半合,却又似睡非睡,只听一声低叹: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闻得这声叹息,我亦恍恍惚惚、如梦如幻,随他去了那昌明隆盛之地,富贵温柔之乡。

    站在省亲别墅那巨大的石牌坊下,远远望去,大观园内亭台楼阁流光异彩、错落有致,层层叠叠、不可胜数;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星罗棋布,在微风中扭动着妖娆的身躯,散发着醉人的清香;奇珍异兽,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大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各种鸣叫交织混合、难舍难分,奏出一曲曲动人的交响;在那小桥流水之处、曲径通幽之地、桃红柳绿之间,小姐丫头三两成群,或窃窃私语、或吟诗作赋、或嬉笑打闹。

    缓缓转身,穿过超手游廊,从西角门经过贾母上房,清晰的听见凤姐的声音:“哎呦,这么标致的人儿,不像是老祖宗的外孙女,倒像是个嫡亲的孙女”。不禁微微嘴角上扬,凤姐还是那个凤姐,依然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依然这么会说话,拍马屁一点痕迹都不留。恍惚又听见说:“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另一个人说:“胡说,你林妹妹第一次来,你怎么又见过了,真真的又说浑话”。殊不知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神瑛侍者与绛株仙草早已结下尘缘,一个以这一世眼泪代替灵河之水还他,或也够还了,眼泪流尽之时,也是香消玉殒之日,一个从不信金玉良缘,只念那木石前盟。

    走到贾母后房,绕过假山,穿过走廊,来到凤姐正房,偏听见里面说:“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说你们嫌弃我们,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另一颤微微的说:“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到这里,没得给姑奶奶打嘴的”。这边又说:“平儿,拿二十两银子给姥姥,让她回去过冬,顺便拿点碎银子给她,这大冷天的,让老人家顾辆车回去”。我欣慰的笑笑,都说凤姐阿谀奉承、心狠手辣、包揽诉讼,可是呢,人性终究是复杂的,没有人只坏不好,也没有人只好不坏,我们大多数人都介于好坏之间。或许那二十两是王夫人吩咐的,那这点碎银子则完全是出于恻隐之心给刘姥姥的,正是因为这点救济使刘姥姥一家能活下来,在后来贾家家破人散之时,凤姐的女儿巧姐才能被不起眼的刘姥姥救走,避免了被卖的下场。所以,因果循环在你身上没应验,或许会在下一代身上开花结果,谁说的准呢?尽管凤姐最后落得个“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的下场,可是女儿巧姐却幸娘亲、幸娘亲,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顺着碎石小道,走过怡红院,穿过廖风轩,绕过紫菱洲上的缀锦楼,从稻香村的侧面一路向上走去,在栊翠庵止步。只见里边几个丫鬟婆子并贾母和刘姥姥坐在石凳上说笑,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端着翠玉制成的茶杯上来,贾母尝了一口,递与刘姥姥说:“老亲家,你也尝尝我们这的茶,和你们乡下的比比看”,刘姥姥接过来猛灌几口说:“这茶不解渴”。我低声叹到:“穷苦人家,只有喝茶的命,没有品茶的心”。

    这边,贾母一行刚走,只听里面妙玉说:“这杯子我不要了,扔出去吧,别脏了我这清净之地”。我知道她是嫌弃刘姥姥碰过她的杯子,你说她洁癖,那为什么贾母喝过没事,刘姥姥就不行?势利而已;你说她看透了么,空了么?如果空了,为何还在意那满头黑发,一定要带发修行?如果空了,为何还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如果空了,为何梅花开后,只有宝玉能折,其他人不行?难道佛祖没教她众生平等吗?我很讨厌这种虚伪的人,于是扭头就走,心中还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干净一世?你怕脏,但结局恰恰让你沦为强盗的玩物,掉进你认为最肮脏的地方”。真是应了那首判词:玉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别过栊翠俺,经过沁芳亭,但见柳絮飘飞、梨花雪白如银,沁芳桥上桃花片片,桥下花瓣与溪水融为一体,惹得水都有了些香味,我没有在此逗留,尽管那边几个俏丽的丫头着实迷人。因为心中确实想去看看宝钗的衡芜苑,于是快步向上走去,人未走到,奇香却扑鼻而来,又走了几步,见院里没有奇花,独有异草,方确定宝钗果然不爱脂粉花卉,为人大方、周到,处事低调、识大体。加之本身体态丰盈、柔媚动人,怪不得上至贾母、下至家奴,无不喜欢称赞。再往前走,蹲在一片肥厚的芭蕉叶下,偷偷向里面瞧着,只听宝钗道:“以前总听说哥哥有一块玉,是娘胎里带来的,可总不能一见,今天我要好好的看看”,宝玉说:“这有什么,妹妹想看,拿去看罢”,遂急忙取下那玉,交于宝钗。只见上面写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旁边的丫头说道:“真巧了,我们小姐的金锁上写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好像是一对吧”,刹那间,我看到一丝羞涩夹带着欣慰从宝钗眼眸中闪过。我叹道:姑娘错了,他只念木石前盟,不恋金玉良缘!宝钗继续说道“哥哥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念念那四书五经,做做文章了,将来为官做宰,才是正理”,谁知宝玉道:“林妹妹从来不说你们这些混账话”。可叹!宝钗你始终不如黛玉懂这个公子哥,他只爱“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不爱“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他只喜欢同真性情的人交往,厌烦官场那副虚伪的假面。

    悄悄的走出衡芜苑,周围寂静的可怕,只听自己自言自语道:可叹停机德!心情有些烦躁,在大观园中胡乱转着,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山坡下,只见半山腰一女子将满地的落花轻轻托起,放进干净的丝绸手绢中,紧紧的扎起,然后放入坑中,用土掩埋。女子一身青衣,像花丛中的精灵,体态轻盈纤细,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由于距离太远,又若隐若现,无法看清是谁,但看那身影,倒有八九分是黛玉。我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侧耳倾听,但只断断续续听到几句: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可恨偏偏接连数次鸟鸣狗吠之声,搅得我无法听清,待杂声过后再听,已到了最后几句:尓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再往那边看去,却已人去林空,只见那边山下一痴人,早已泪横满面。

    我已无心赏花赏景,凄凉之感洗劫全身,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正走着,忽然狂风席卷而来,乌云密布、地动山摇,眼前画面骤变,残垣断壁代替了琼楼玉宇,哪里还有桃红柳绿,近前尽是莲枯藕败、残花断柳之像,空中珍鸟飞禽、地上走兽虫鱼发出夺人心魄的嘶鸣,那边小姐丫头、主人奴仆个个衣衫破烂,步履急促,倒想是逃命的样子,阵阵尖叫声、凄惨声充斥着整个天地。我急忙往院外冲去,路过潇湘馆,只见黛玉焚稿断痴情,已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悄然死去;路过秋爽斋,看见孙绍祖正在折磨迎春,鞭鞭见血,她乞求的望着他,像在求饶,我自叹一句: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等待她的还是死;路过探春的秋爽斋,已是人去楼空,稍稍有些欣慰,虽然远嫁,却未必不好;路过妙玉的栊翠庵,不见了妙玉,却出现了惜春,只是已削发为尼,真真是: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好不容易走出大观园,以为好些了,谁知丫头仆人早都跑的跑、死的死,官兵凶神恶煞、翻箱倒柜,贾家繁华落幕、家产殆尽。

    略过贾母正房,闻听贾母死了,王夫人等俱抱头痛哭,贾政也仰天长叹:家道没落、繁华易尽。亲戚们再没往常那样亲热,甚至没有人前来吊唁,自家人此时各怀鬼胎,人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出钱的不想出,出力的不尽心,丧礼也显得没那么风光,奴仆乘机勾结强盗抢劫敛财,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那边厢房中,隐约看见宝钗一人独守空房,暗自落泪,穿衣镜上喜字犹在,宝玉却不知行踪。

    正为宝钗感慨,突见一伙强盗持刀向我冲来,我健步如飞,冲出贾府后一路向北奔去,此时大雪飘飞,急速穿过荒草丛林之时,一具尸体从眼前闪过,被一张破席半掩着,旁边的野狗似乎饿了,在奋力的撕咬着。我撵走野狗,走近一看,这不是凤姐是谁?或许是这凄惨的景象让我动了恻隐之心,忘了自己在逃亡,竟花了一些时间将她埋葬。默默的说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算了一辈子又怎样?到头来不过一杯黄土,还要我这陌生人帮你收尸”。磕了几个头,继续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小村落,屋外炊烟袅袅,屋内炉火正旺,尽管大雪飘零,依然有几个勤劳的庄稼人在卖力的劳作,破旧的织布机前,一个少女,肌肤晶莹如雪,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一旁刘姥姥的孙子板儿正在给她讲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典故,刘姥姥正在缝着重孙的小被子,我露出久违的笑容,点了点头心想:巧姐这样,凤姐可以安息了。

    我不敢打扰这个宁静的小家庭,拐弯来到一条大江边,只看见一个点缀的五彩斑斓的双层游船,船头上的醉汉正逼迫着一个女子喝酒,这女子穿的花枝招展,长得妩媚动人,用露出的纤纤玉指端起酒杯,大笑几声,猛将那酒灌下,但我分明看见她喝下的是脸上的眼泪和脂粉。世事变迁、难以预料,那个曾经开朗豁达的假小子,史候家的史大小姐史湘云,谁承望竟然流落在烟花巷。

    连续逃亡几日,加之风雪交加,实在无力再走,忽建前方一深宅大院,就想进去歇息一会,从窗中看去一对新人正互相望着对方,你道是谁?一个是宝玉的贴身丫头,因为姓花,宝玉想起“花气袭人是酒香”这句,给她取名袭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与宝玉发生性关系的丫头,更是贾母、王夫人指明给宝玉做妾的人,另一个却是宝玉最喜欢的戏子蒋玉菡,此人也算性情中人,长得也玉树临风。只听袭人说道:“我只道此生必是宝玉的人,我也只跟他一世,怎么结局偏是这样?”,蒋玉菡沉默不语。我在窗边向内说:“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这里的公子指宝玉,优伶是戏子的别称)

    走出这里,又前行了两日,出现在一片茫茫的大雪原上,远远望去,一个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和尚,只留下一排排孤独的脚印,仿佛在向我阐明他曾经来过、经历过,但终将去寻找那最终的归宿。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消失。耳旁飘来:

    梦中梦之红楼一梦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一声霹雳,枫叶树下的茅草棚中那人睁开双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原来是红楼一梦,我何不将此梦编撰成书,虽无补天济世之效,却添世人笑谈之资,何乐而不为?这时天降大雨,我赶忙离开香山,不料走的太急,跌落山崖,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靠在床上睡着了,旁边的清茶犹散着淡淡清香,原来只是红楼一梦而已。手中已然拿着那本红楼梦,只见上面写着: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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