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一棵柿子树

在我们县里，有这么一个规定:非城镇户口不能读县里的初中，只能在自己所属的乡镇中学读初中。我上六年级的时候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变故发生在我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

这一年，县里面唯二的两所中学都在尝试变革。它们之间素来是相互竞争共同进步的关系，然后这两所中学开办了“农村班”，结果就是我去了二中，过程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们二中第一届“农村班”一共招收了100多点学生，从各个村镇经过考试收上来的，分成了8、9、10三个班，独立授课，有食堂有宿舍。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食堂在一楼，二楼是回字形，一侧是三个并列的班级，另外三面是宿舍。哦对了，宿舍是区分男女生的，这点很重要，但是女生如果要出宿舍，需要经过男生宿舍门口。这个设计实属无奈之举，“农村班”的招收进行的如日中天，两所中学间的竞争怎一个烈字了得。这种状况在第二届就得以改变。

我在9班，我们9班女生大多都住在一个宿舍，上床下床。比较拥挤但是听说宿舍环境较之乡镇中学好的不止一点点，况且我们是头一届，啥啥都是新的。我们大多来自不同的乡镇，一个个都是经过考试从多少个学生中挑选出来的，优越感就不必再说。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太熟，但只要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学在一起，熟悉起来也就只是时间问题。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相处之后，我们熟了……

故事开始了……

那是一个夏天，外面炎热异常，宿舍里却是凉嗖嗖的。学校多建在墓地上，这个现象就不多解释了，而且我们宿舍恰好在回字形背阴的一面，真是个避暑胜地。

我们宿舍的几个女生，实在是不想安安稳稳的睡上一个午觉，然后大伙聚在了一起，坐在上铺，面对面的聊着天。不知是谁开的头，讲起了关于自己或是从他人那儿听说到的奇奇怪怪的故事。我不算是一个正正经经的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起先也是因为“本地户口”这么个问题才被迫回到老家读书。所以我其实对于她们所讲的那些故事，都感到非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大家听故事时都特别的认真，基本上没有人插话或是打岔，偶尔有人抛出一个两个小故事然后继续接着听。我听她们说的“起死回生”“大变活人”“人与自然”等等，听的我心里大赞世界真奇妙。说了一圈，大家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总算是想起来还有一个人一直没说过什么故事，没错就是我了。于是我说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前院一棵柿子树”。

故事就是发生在前两年，我刚回老家不久。有一次，我和我弟去到了我们的“老”家，是的，相对于现在住在马路边上的家，其实我们村之前都是住在更远离路边的山里面的。因着实在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好奇，哪怕是在家里一些小孩看来很正常的事情我们也能觉得十分有趣，我有没有说过我弟弟曾经追着一头牛一遍遍的问着赶牛人“这是什么”“牛”“为什么这么大?”“因为这是大牛”“那还有小牛吗？长什么样?”“长成大牛样，就是小了点”“哇，好有趣，想看小牛，那这是什么?”我弟指着牛角问。“……”赶牛人怕是遇见了傻子。扯远了，我就是想说，我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经历，多半是和我那永远有着各种好奇的弟弟相关的。不然我这么一个静若处子的女孩子怎么也不会想不开去往山上跑，就为了去看一眼十年前大家住的房子。我同学们听见我说这个故事也是各种哈哈笑，觉得我弟弟真可爱。嗯，真没什么见识。然后我在同学的催促下接着讲。我讲到哪了？对，我们凭借着曾经从奶奶那儿听到的故事加上我们大无畏的精神再加上那天的好运总算是让我们误打误撞的找到了那个地方。“真破啊”，我吐槽。那些个房子建的跟现在的不太一样，大多还是砖瓦房，但是每家的构造却差不了太多，无非是一个门，一个院子，一排屋子，不过都是独立的套房。院墙都很有年代感了，斑驳破落的墙壁上还爬着些爬山虎或是其他植物，倒下的树上竟然还长着一些木耳，院子里也在杂草丛生。有同学急不可耐的问我:“不是要讲柿子树吗？”，“对，我要讲的和柿子树有关，对”。安抚了一下同学后我接着讲了起来，我和我弟“走访”了几家，发现每家院子前面都有一棵柿子树，我急于跟我唯一的观众分享我的发现，然后一扭头发现我弟不见了。当时是有一瞬间惊恐的，但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我弟就比我小一岁，人却比我精明很多，我觉得现在应该是他担心我去了那个而不是我瞎操心他。就在我把头扭回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要坏事了，简直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我有点恍惚，明明不久之前我看见的是破落的院子，现在仿佛突然间都鲜活了起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有点分不清。我不知道柿子成熟的季节大概是在几月，但是莫名觉得现在前院那棵柿子树上挂着的红彤彤的柿子有点奇怪。我面前的场景给我一种我误入人家的感觉，我想撤了，因为我算是不经允许闯入人家吧。但是还没等到我付出实际行动，我面前就站着个小女孩，我也不大吧，但印象中她就是要比我小，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身花裙子，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穿着一双红皮鞋，鲜红鲜红的像是我刚刚看见的那些柿子的颜色……

“哐当”一声和一长串“啊”基本上是同时产生的，伴随着我同学们惊恐万分的转被子捂耳朵和互相拥抱等行为。我觉得打开宿舍门的那个同学应该也是吓的不轻，因为她蹲在门口边捂耳朵边放声大叫。

从此以后，我被禁止在宿舍里面分享故事。我觉得不是我的错，是气氛太好了。大家听故事太认真了，时间飞逝转眼太阳都落山了，之前又听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渲染了恐怖的氛围，那个开门的女生又在我故事的一个小高潮里突然出现，尽管我解释了那么多，最后也只得到了一个和大家一起听故事的权力。

最后有同学一脸同情外加惊恐的问我:“你是不是真的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情？”

我:“……”

我不知道其他同学的故事真实性有几分，我其实对于家乡的一些奇闻异事了解不多，虽然好奇，但之前也没人给我科普。同学们又一个个催着我讲故事，我怕说我不知道怎么讲显得自己另类，于是就现场编了这么一个故事:前院一棵柿子树。我甚至都还没有讲完，我觉得，给我个机会，我可以继续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