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

苦瓜

           

   小时候我认为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就像小时候我以为苦瓜总有一天会变得不苦的。

   在我有最初的记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的时候，我们村子就已经被一条似宽非宽的小河给割裂成两个部分，我们家在河的南岸，爷爷和叔叔家在北岸。南岸只有两排房子，住户不多，且多数都外出务工去了。虽然河上架着桥，但对于年少的我来说，从南岸到北岸似乎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这般的主客观因素也就使得我的童年永远只是在南岸两栋房屋间穿梭玩耍。

   我家是在南岸两排房子的第一排，也就是离河较远的那栋，最开始的时候，我常缠着母亲带我去邻居家里玩，渐渐的我发现并没有可以和我玩的人，因为大多数人家都是在外打工，没有玩伴这使得酷爱玩耍的我很不开心。于是我便将我的魔爪伸向了后面那排房屋。其实，当我真正开始混迹在我们家屋后时候，我才发现真的没有和我同龄的女生，即便男生貌似也没有，这样的现实让我开始思索要不要跨过那座桥，去北岸也许可以找到玩伴。

   那时恰好是春天， 我开变得始蠢蠢欲动，这时我在河岸边发现了一些细小嫩黄的绿芽，破土而出，现在想想我还在怀疑，当时的我是不是中了邪，那样的绿芽遍地都是，为何那时会如此激动，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激动的我立马跑回家把我妈拽过来，问她那绿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便是我与苦瓜得第一次邂逅，那时的我焦躁不安，而那时苦瓜，却绿的扎眼。

   自从发现了苦瓜，我的生活便开始被它占据了。每天的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看那茁壮成长的绿苗，晚上睡觉前也还在想，会不会刮风下雨呢？苦瓜苗明天也许就开花了吧！那时的我也不在整天想着去北岸了，也不在为没有玩伴而难过了，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充满生机、充满希望、充满绿意的苦瓜。

  我记得更清楚，那天的清晨，是自从入夏以来最热的清晨，到当时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一溜烟便跑到苦瓜秧那里，邻居阿姨告诉我苦瓜熟了可以吃了，我看了看挂在苦瓜秧上的一个绿绿的，小小的身上仿佛起了痘痘的东西，眨了眨眼，在邻居阿姨的注视下笨拙的摘了一个苦瓜，放在怀里，连句谢谢都忘记说就向家里飞奔。

  去年暑假，高考结束的我在家里度过了人生最漫长得一个暑假，以为不必要的错误，我失去最初的机会。每天在家无所事事，朋友相约也不去，百无聊赖，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总在纠结当时怎么怎么样就好了。有一天父亲突然拿回来几个苦瓜，让我做着吃，因为我相对来说爱吃辣，便选择爆炒，为了防止吃着苦，我特地放了许多辣椒，爆炒的时候呛得我眼泪都流下来了，结婚当苦瓜入口的时候还是那么苦那么苦。泪眼朦胧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怀抱着苦瓜，怀抱着希望，一直以为是个美好的东西，可当我小心翼翼的用舌头舔了舔苦瓜的时候，那刺激味蕾的苦令我放声大哭，哭到最后我都有种屋外是满天大雪的感觉，自此再也没有尝试过苦瓜，陪伴我渡过春夏的苦瓜彻底从我的生活中隐去。

  想来也是，记得我曾经问过妈妈，为什么这东西叫做苦瓜呢？苦瓜真的苦吗？妈妈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其实一切的答案，在舌头舔到苦瓜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回答。当时年少，很多问题都不是太懂，也不去深究，只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长大，就像总有一天苦瓜会变得不苦。后来再次尝试的时候，你会发现苦瓜永远是苦瓜，它的苦不会因为时间而有所削减，经历了一些人生成长道路上的挫折，你会发现苦瓜的苦有可能会随着岁月变得更浓郁，更深入骨髓。

  但是人是会长大的，童年时苦瓜的苦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味蕾上的刺激，而如今它的苦却是侵入到我身体心灵的苦。人总是很奇怪的，当你小的时候，一切苦痛只不过是哇哇放声大哭一场便立刻消失的，越是长大，承受痛苦的能力就越脆弱，既然苦瓜的苦是不会随着时间不断消退的，那么我所能做的就是不让苦瓜的苦浸淫到我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