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60天麦子就可以割了。大田里的麦子拔节抽穗扬花,麦穗由青绿转到绿中些微泛黄的时候,哥就开始捣鼓他的秘密武器了。
两根竹竿大头尖儿斜切,用细铁丝扎牢,在撑开的竹竿中间再绑横向上一节短竹竿,一架“A”字型点播器就制作完成了。哥的标配除了这架点播器外,还有挎在腰间的布袋子,里面装上玉米种子;还有一把小䦆头,那种轻巧锋利便于携带的短锄头。自打土地承包后村北的这一片地,大约九亩,就一直是我家的了。由土地承包到分田入户,30还是40年来,一直没有变。这一片土地土质不好,翻地两尺往下往往可以翻到沙土。所以大型农机耕作我们是不需要的。也因为这片地土质贫瘠,当年分地是折算的。土地成片,离村子远近合适,说不来种上几年土质会慢慢好转呢,当年拿主意的母亲是这么想的。
成片的麦子长势还不错,哥带上他的武器进入战场。蹲下身子,把竹架子尖头插入泛黄的麦行,右手挥动锄头抡下去,挖出深浅合适的小坑左手顺势丢入两三颗玉米种子,第二窝种子点播下去后左手顺势往前用力一推,大约一米,右脚顺便把点播过的地方踩实。一下两下,重复若干次,一行玉米点播到头。转过来隔开大约60公分,继续重复上面的动作,“噌——噌——哗,噌——噌——哗”,
我的哥,在他还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这样的劳作。小小的身躯,在五月洒满阳光的麦田,进行他的麦田套种玉米的事业。汗水流下脸颊,湿透了他的衣衫,然后又被五月的太阳晒干,再湿透,衣服上一圈圈晕染开来,如同肆意的粉笔画……少年的黄皮肤镀上了一层黝黑。
这项工作不能太早,太早玉米苗在麦子的掩护下长得太快太高,到割麦子的时候,镰刀或者收割机会伤到玉米苗。也不能太迟,秋田作物迟一天就是产量差异就很大。哥虽然年龄小,但也是种了几年地的人了,他有这样的经验。
麦子割倒上场,碾晒进仓,麦田西南角的桃树林散发出阵阵醉人的香味儿,五月鲜桃已经过了全盛时期。从桃林边的小房子朝北朝南的窗户看,四下麦田突然都矮了一大截,土地变得空旷起来。细看,我们家的麦茬地里一行行整齐的玉米苗儿登场亮相,开启了它们短暂的旅程。
漫天的云扯起来了,起风了,雨稀里索落下起来,天空好像巨大的战场,一团团黑云战在一起,又急急分开,细密的雨点如同筛子筛下来,一阵阵洒过,有时候又随风漂浮,沾在草叶上,树叶上,滴滴答答,无止无休
风雨的拉锯战往往持续好几天。不急不急,劳作了多日终于有机会好好歇歇了。麦子进仓不用担心,地里苗儿正需要这场雨水的浇灌。桃林边的小屋里,哥躺在炕上开着收音机听小说,大黑(我家的大狗)蜷缩在小屋门口,——其实他们都睡着了。桃林静默在雨中,麦田,不,这时候是玉米田,静默在雨中,远处的村庄笼罩在炊烟里,炊烟也湿透了
——黄昏时分,村边传来几绺儿声音,智儿,智儿,吃饭了,回来吃饭了——那是母亲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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