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怎么说,沉默还是被沉默,沉默总是真正的敌人
我仿佛是认识那个人的,一个冒失鬼。记忆中,他早早地便戴上了颇具讽刺意味的眼镜,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曾不止一次地和我用愤怒的语气说过,“这个眼镜真是太棒了,它让我坐在了后边的座位。”说话,他便用一只手轻轻捏住一只眼镜腿,另一只手就那样将薄薄的眼镜片儿进行擦拭,不用一块儿丝滑的眼镜布或者是自己的衣袖。他可能会事先在那薄薄的眼镜片儿上轻轻呵一口气。假如说我没记错的话,我实在是不理解他怪异的语气怎么能说出显得如此庆幸的话来。
渐渐的,他很少坐在前排,因为与同龄人相比,他似乎发育得有点儿快,在同班中,很少有几个人能够迅速捕捉到人的眼球。但他就是其中一个,那会儿他的发型还是规规矩矩的寸头,他常常抱怨说,肯“我的脑袋为什么不能和你们一样,也是圆圆的。”现在想来这句话,他那会儿也是属实有趣,因为他总是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脑袋进行上下挤压,以期望脑袋变得圆一点,这是他后来和我说的。
“那会儿多有意思啊!”后来见了面,他也时常这么和我说道。“那会儿想法很少,小小的脑袋里也不去考虑其他事情。而现在,我快要被自己折磨死了。”
我无奈地看着他,即使是身为他最亲密的朋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疏导他。我可以很保证地说,哪怕是让我起誓,我是最了解他的人,我了解他的每一段经历,每一个部位,甚至每一个思想动向。但他,又是我最陌生的。在最近几年,他发生了太大的变化,以至于碰面时,我不得不让他安静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或者是坐在那里,好好地看看他。而他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肯向这个最亲密的朋友透漏半点信息。
“你怎么了?”他总是问,“你最近变得好奇怪。”他也总是这样说,然后露出他最近几年那令人陌生的笑容。他对我说过,他最近几年学会了怎么用笑容去回避或者迎合一些谈话场景,“这很有用,”他强调,“甚至,有时候这会让我充满信心。”
他对于我而言,陌生与熟悉已经不存在界限,因为,它们是互相交织在一起的。
就在最近,他兴高采烈地敲开了我的房门,兴奋地对我说,“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充满美好要多一点,毕竟它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身为他的朋友,我深深地为他感到高兴,我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兴奋点在哪里,但他是欢快的,这便是极好的。我能看见洋溢在他脸上的甜蜜感,以我对他的理解,现在的工作固然有时候能够使他变得特别欢快,就像野马看着满是翠绿的草原。但是,他透露出的信息远远不止这些,应当还有其他让他兴奋的东西在里面,或者说人。
我记得他那段欢快的日子,那个时候他还没变得现在这么离谱。他那会儿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他的状态不能不使人感到恋爱总是让人感到迷幻。那段时间,他放弃了除了那个姑娘以及一两个哥儿们以外的社交,他全心全意地围着那个姑娘转。他对我说,“早上醒来之后的一句早安,晚上回家后的一个晚安亦或是一段通话,再或是周末的小小的约会总是让我如沐春风。”但可惜的是,结局不是特别好。
我很惭愧我没能及时发现他从那会儿已经产生了其他不好的苗头,我感觉,似乎他也没有发觉。
“真为你感到高兴。”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眸子,深棕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少见的喜悦。他时常对我说,“如果你忧郁了,记得来找我,我的左眼里藏着最美的风景。”每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总是嗤之以鼻,“你怎么敢说你的左眼里藏着最美的风景。”接着,他便会煞有其事地说道,“我以前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她是那么令人难以忘却,于是,我便决定将她映在我的左眼里,这难道还不够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的左眼里还有最圆的月亮,最绿的树以及最清澈的天空。”真是说笑,我决定不再搭理他。
“如果还不够的话,那就看看我的右眼吧。”他独自一个人说着,“我的右眼里满是空无,如果美好的事物无法引起你的兴趣,那么,在这里沉静下去,也不为是个好办法。”真是个越来越奇怪的家伙,我暗暗思忖。
可就在昨天,他再一次重重地敲开了我的房门。他的神情有点恍惚,双手无措地摩挲着。即使忽略这些,也能看得出他再一次被自己折磨开来。
“说吧,怎么了。”我燃点了一支香烟,递给他。他接过去后,并没有吸,而是就那样夹着。过了许久,他似乎是强迫自己说的,“我不知道怎么做,我发现我已然陷入了一个无法逃出的境地。”我看着他,并没有搭话,我清楚地明白,在他讲完之前,不说话是对他最好的回应。他接着说道,用一种表决心似的口吻,“怀疑包裹了我,我很轻松地对别人说出我的一切,但我说完之后我又后悔别人知道了我的一切。我无法,我无法真正的去爱上别人。”他说完之后,静静地看着我,黯淡的双眸里似乎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在心爱的人面前,沉默变成了我的真正的朋友,因为我与怀疑为伍,沉默也变成了我真正的敌人,因为我与怯懦为伍。”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呢?”我越来越无法搞懂他的想法,他现在变得越是沉重,他表达得就越是委婉。
“我感觉到我的依赖心理在慢慢增强,”他重重地说道,双手摊开,“然而,这是极其危险的,我怕一旦形成了习惯,稍微有点儿差错,我无法承受。”
我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他似乎是想要做些事情。但内心的困惑让他焦躁不安,他不知道如何去做选择。我渐渐回忆起以前的场景,看起来他总是在做自己的选择,事实表明也确实是这样。但在感情方面,他却又成为了十足的白痴,他变得开始被动,从很久以前开始。而大多数的困惑都是由他自己设定的界限导致的,或许外界环境存在一部分原因,而他经常和我说,外界的因素只是一小部分,他自己才是内因。满满的,他变得沉默寡言,至少在他私人这一块儿他总是自嘲说“我丧失了一些东西”。我不再看着他,此时他依然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笼罩。
阳台上徐徐吹来的夜风将窗帘吹了起来,似乎有点儿冷。
“你该走了,明天还有工作要做,你若是苦恼的话,你大可写下来给我。这是个很有用的办法。”我对他说完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关上了房门,看看时间,晚上11点。我重重地打了个哈欠,走向卫生间,打开卫生间的灯准备洗漱。卫生间的玻璃有点儿模糊,我便抬起手想要擦拭,在镜子里,我看到了那个留着长发、带着眼镜儿的他以及指尖燃烧完留下的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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