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午夜，诺亚街123号，萨博是最终还是去了。他站在一家叫“Paradise”的店前，店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萨博深呼吸一下，推门进去了。

萨博为什么会午夜来到这里，我们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同学聚会上，所有人都围着夏洛，讨好地敬酒、恭维。谁也没想到以前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夏洛现在竟是富甲一方有名的商人。萨博坐在一旁，喝着酒看他们表演。

“刚毕业那会儿大伙儿不是都在讨论以后谁最有出息吗？那时我就觉得是夏洛。”

“对啊！那时我也说夏洛是人才，以后一定是我们当中最有本事的。”

“夏老板可得提携一下我们这些老同学啊！”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围着夏洛说个不停。夏洛只是微笑，他可是还记得当初这些人是如何对他冷嘲热讽的。

聚会终于结束了，萨博一个人站在外面等出租车。突然一辆捷豹XJ停在了他面前，后车窗摇了下来，是夏洛！

“萨博上车吧，我送你。”

“不……不用了。出租车马上就到了。”

“都是老朋友了，你还跟我客气啊！上车吧。”

“嗯。”萨博没再说什么便上了车。

“咱们大学毕业有十年了吧。”夏洛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嗯，十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就十年了！还记得刚毕业那几年我是各种不顺，工作丢了，房租交不上了，班上的同学不是把我当瘟神避得远远的，便是对我冷嘲热讽的，也只有你愿意帮我。”夏洛感慨地说。

“我们不是朋友吗？”

“对，老朋友！”夏洛拍着萨博的肩笑着说。

不一会儿车就到了萨博家的楼下，他正准备下车时夏洛却阻止了他。

“等一下，我还要话和你说。”夏洛伸手关上了萨博打开的车门，然后对司机说：“你先下去，我有事要和我朋友说。”

“什么事？”萨博疑惑地问。虽然他和夏洛是老友，但他们也有三年多没联系了。

夏洛看司机走远才对萨博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发达起来的吗？”

萨博摇摇头，他也是一年前才知道夏洛发财成了大老板的。

“那我现在跟你说的这件事听起来可能很荒谬，但它的的确确是真的，你认真地听我说。”

萨博更加疑惑地看着夏洛。

“别人都说我是一夜暴富，这话不假，我的确是一夜暴富。那时因为我与别人做了交易。”

“交易？”萨博奇怪地问道。

“是的，交易。你先听我讲我的故事，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问我。”夏洛看着萨博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

“嗯。”萨博点点头。

夏洛微笑地看着萨博，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七年前，和你告别后我就去了B市。在B市待了五年，辛苦地工作最终换来的还是一无所有，老婆也跟别人跑了。于是我辞掉了B市的工作回到了A市。

刚回到A市我的日子过得也很艰苦。在一家小公司上班，每天累死累活的，工资却不高。别人到了我这个年纪都是有车有房，有老婆孩子陪着，而我却只能在一间狭窄的出租屋里孤独的生活。本来刚回A市时我就准备去看你的，毕竟咱们也好几年没见面了，怪想你的。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命运的转变是在一年半以前。那时正是盛夏时节，出租屋里热得要命，我实在睡不着，于是便一个人大半夜的在外面瞎晃悠，走着走着我就到了一条街的街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但街尾的那家店仍在营业。我抬头看了看店名，叫“Paradise”,真是个奇怪的店名。然后我又看到它的营业时间竟是从凌晨十二点到清晨六点。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竟鬼使神差地进去了。

店里除了老板，没有一位客人。我好奇地打量了四周，发现店内除了一些西方神话故事里的人物画像外就只有老板面前的柜台了。于是我打趣地问老板：“你这深更半夜里卖这些奇奇怪怪的画又有人买吗？”

“画未必有人买，可如果是实现你欲望的能力呢？”

我被老板的话逗乐了，心想这老板肯定是个疯子，不然谁会开这么一家奇怪的店？

“我不是疯子，这店也不是奇怪的店，只有有缘的人才能来到我的店。”

这老板居然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于是我鼓起勇气仔细地打量老板。

老板在柜台后低着头看书，容貌不容易看清楚，但可以看见他蓄有长长的银白色的胡须和一头披散着的银白色长发。他突然抬起头，好像知道我在打量他。他放下手中的书，注视着我。他虽然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深邃。

他的眼仿佛是无边的黑暗，怎么也看不到尽头。我陷入到这片黑暗中，身体也无法动弹。我开始害怕了。老板来到我面前，说：“你是一个失败者，在外闯荡多年仍然一事无成。你渴望出人头地，你想要被人认可，你想要得到金钱，你想要拥有权力。”

我无比震惊地看着他，心想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只是一个使者。”他看着我说。我当时害怕得出了一身冷汗，很想逃，可身体却无法动弹。

他继续对我说：“你想得到这些很容易，只需和我做一笔交易，然后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条件是什么？”我问他。

“你的任何一样东西。”

“我的任何一样东西？”我疑惑地问。

“是的，任何一样。这得看我的主人想要什么。”

“你的主人是谁？”

“我的主人，是具有无上神力的神！”他无比敬畏地说。

我看着他，开始考虑是否要和他进行这场交易。

“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说完他又回到了柜台后。我的身体也可以动了，我立刻跑了出去，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街道。可当我再回头看时，这条街都不见了，完全消失了。

难道一切都是我的梦？回到出租屋我躺在床上仔细回想发生的一切。应该不是梦吧？我的思绪很乱。我伸手到裤兜里摸烟，想抽根烟醒醒脑。但没想到我在兜里找到了一张名片，正是那家店的名片。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开始认真地考虑老板说的交易。我只需要付出一样便可以得到我想要的所有。这么多年来我没日没夜地工作，结果还是一无所有。那我为何不做这场交易呢？

做好了决定，第二天午夜我又去了那家店。

“决定和我们做交易了。”老板看着我微笑着说。

“嗯。”我点点头。

“好！交易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止。当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后我们便会来取我们的酬劳，无论是什么你都得给我们。不要想着逃跑，无论你逃到哪里我们都能找到你的。”

“知……知道了。到时候你们想要什么我都会给的，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老板拿出一张契约书，“盖上你的指印交易就达成了。”

我接过契约书，老板又递给我一把小刀，说：“得用你的血。”

我接过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指在契约书上盖下了指印。半年后我就成为了众所周知的大企业家夏洛。

夏洛的故事讲完了，萨博惊愕地看着他。

“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说着夏洛从皮包夹层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萨博。

萨博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印着：

Paradise

地址：诺亚街123号

营业时间：0：00—6:00

“可这场交易你总得付出些什么，他们……”萨博担忧地说。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用担心的。我现在有钱有权，到时候他们要什么我给不起呢？”

“可是……”

“萨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没什么好怕的。男人嘛，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我现在要什么有什么，谁还敢轻视我？我现在把这名片给你，去不去就看你自己。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也想帮帮你。”

“嗯，我知道了。”萨博下了车，他手里紧紧地捏着那张名片，目送夏洛的车驶去。

自从和夏洛的那次谈话后萨博一直都心神不宁的，他趁周围没人时拿出那张名片，思索到底要不要去那家店。

马莉发现这段时间萨博总是心神不宁的，她想丈夫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最近萨博的公司要任命新的经理，他也是候选人之一。

“老公，能不能当上经理都没关系的，我们现在不也很好吗？”马莉对晚饭间再次走神的萨博说。

“米格儿经常和我抱怨她爸爸自从当上经理后就很少陪她了。还是爸爸最好，能经常陪我，同学们都很羡慕我。”六岁的女儿可可一脸幸福地对萨博说。

萨博没有说什么，他微笑地看着妻子女儿，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吃完了晚餐。

几天后，公司会议室。

“关于经理的任命，我们决定由艾维担任。”

“恭喜，恭喜啊！”散会后同事们都围着艾维向他道贺。

萨博一个人出了会议室来到吸烟室。他很是不服气。凭什么不是他！他来公司已经快十年了，工作也是认真负责，论实力他一点也不比艾维差。萨博现在抽根烟缓解一下自己愤懑的情绪，没想到竟在上衣口袋里摸到了夏洛给他的那张名片。交易！他想起了一个月前夏洛给他讲的故事。

下班后，萨博给马莉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晚上要加班得很晚才能回家。萨博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午夜，他找到了诺亚街123号。

萨博站在店前，灯光打在招牌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店名“Paradise”。店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萨博深呼吸一下，推门进去了。

“你好！”老板站在柜台后跟萨博打招呼。

“我……我是来和你们做交易的。”

“你可要想好了，年轻人。交易一旦达成你就必须要付出一样属于你的东西。”老板看出了萨博的犹豫。

“任何一样吗？”

“是的，任何一样。”

“也可能是我的家庭？”

“可能是。”老板拿出契约书和小刀放到萨博的面前，“做不做交易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萨博看着眼前的契约书，脑海中浮现出妻子温柔地脸庞和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他做不到，他没法拿自己的家人去做赌注。

“年轻人，回去吧！世上没有不劳而获，想要获得就必须付出。要么自己努力去争取，要么就用自己珍贵的东西去换取。”老板看着萨博说。

萨博抬头看着老板。这位银发老人却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湛蓝色眼睛，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是的，我做不到。”萨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张名片放到柜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走出了“Paradise”，走出了诺亚街，他径直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二点了，萨博没有开灯，他怕打扰到妻子休息。

“你回来啦，吃过饭了吗？”床头的灯亮了，马莉坐起身来，关心地问道。

“吃过了。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咕……”萨博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你先去洗澡，我去热饭菜。可可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马莉看着萨博笑着说，然后穿上外套去厨房热饭菜。

萨博很庆幸自己没有做那个交易，他会让自己的家人过得更好，但是凭自己的努力。

五年后，同学聚会上。

“萨博，听说你升职为经理了，恭喜啊！”同学们向萨博敬酒表示祝贺。

“谢谢。”萨博回敬道。

“你们听说了吗？夏洛死了！”同学a放下酒杯说。

“这么大的事谁会不知道啊！可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啊？”

“不知道。警察不是还在查吗？不过我听说自杀的可能性很大。我一个朋友在警局上班，听他说夏洛在死之前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是吗？我听说他这几年挣了不少黑心钱，你们说会不会是仇家找上门了？”

“肯定啊！我以前就怀疑他的钱不干净。那么多年没有他一点儿消息，突然间就成了大富豪了，想一想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对，对，对。”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开了。萨博实在不想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于是借口上厕所就偷偷地先走了。

夏洛的死他是知道的，而且在夏洛自杀的前几天他还接到了夏洛的电话。夏洛在电话那头只重复地说着一句“他们来找我了”。萨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他也帮不了夏洛，他也只能在电话里安慰他。可没几天就传来了夏洛的死讯。

“或许这就是夏洛为那场交易付出的代价吧。”萨博感叹道。

午夜，诺亚街123号，又有人推开了“Paradise”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