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今天是周末,我躺在床上,摸出手机,刷了一会微博朋友圈知乎,大多是系统信息,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内容。我把所有的红点都一一点掉,没好气地把手机丢在床上。我闭上眼睛吁了一口气,一会又睁开,再次拿起手机,把每一个应用又重新刷了一遍。
肚子这时候不甘寂寞地叫了起来,我这才想起来自己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虽然睡了一天,还是一身疲累。我无精打采地从床上翻滚起来,想着去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找了好一圈儿,我在一堆书下面翻到了泡面和啤酒。我顺手打开电视,坐在那张破旧的沙发上,看起了那部我看了二十几遍的《大话西游》。
吃完面,我躺在沙发上,一边摸肚子上的肥肉一边吃着薯片,一阵罪恶感浮上心头。我在心里暗暗保证,以后再不要吃方便面了,那东西真让我觉得恶心。
一阵敲门声把我从发胖的忧伤中解救出来。
在家吗?快开门!我听出来那是佳期的声音。赶忙翻身起来,跑去开门。
怎么有空来找我?想我了?我总忍不住想调戏她。
佳期跟我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她一直是我心中的女神。我们从小到大都是一起的,甚至是大学,我们都在一个学校一个院系。我们平时关系很好,所以,平时跟她开开玩笑,她也并不介意。
然而这次,她并不理会我,我隐约地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她化了妆,但是依旧满脸倦容,我预感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我只得把那些自以为是的笑话先放到一边。
出什么事了?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我打开灯,收拾一下桌子,把她让到沙发上。
她突然哭了起来,说道,方震不见了,已经有两周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那次吵架之后,他就不见了,电话也不接,整个人就消失了。
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每次阿震跟佳期吵架,忍不到半小时就会乖乖赔礼道歉,这次消失这么久,而且也没来找我,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不敢说这话,也没有质问她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我想我得试着安抚她的情绪,不过,在哄女人方面,我一向不太在行,尤其是眼前的这一位。我能和她成为朋友,也真是命里带来的福气,因为如果走在路上,你会发现我俩并不像一路上的人。方震跟我也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所以我当然不会因为感情的事,而希望他遭遇什么不测。他跟佳期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那么般配,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他。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人开门进来了。没错,正是方震。之前我告诉过他们备用钥匙就放在地垫下面,阿震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自己开门。
我和佳期真是有些猝不及防,我们正到处找他,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就冒出来了。
佳期看到他又是生气又是开心,又骂又打,又搂又抱。小情侣的那一套打情骂俏,我真是没眼看,所以借故要泡茶,躲进厨房去烧些热水。
两人看到我出来了,似乎也知趣地收敛了积压已久的激情,坐在那里轻声地互诉衷肠。
震哥,这两个礼拜跑哪去了,害得佳期满世界找你,恨不得挖地三尺。
当我说到这,阿震显得有些激动,他放开搂抱佳期的手,向前欠了欠身子,说道,我正跟佳期说,等你出来一块讲给你俩听,这件事太可怕了。
这个一贯喜欢耸人听闻的家伙,又要给我编什么鬼故事。
是吗?说来听听,我们配合你表演。我有点不屑地调侃他道。
你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算了你爱信不信,我还不讲了呢。
我信我信,佳期发扬她一贯的贤良淑德,实力捧场,她男朋友说什么她都信。在她眼里,长得帅的人就不会撒谎,这简直是对丑人最深刻的误解和歧视。
我这两周被关进城北精神病院了,差点就出不来,他煞有介事地讲道。
不是吧?真的假的?我有点不信。难道你哪根筋搭的不对被他们发现了吗?我总是忍不住去逗逗他。
滚蛋,我说真的。我上次跟佳期吵架后,心里觉得他后悔,所以就想去买点礼物回去跟她道歉。我去花店一看,好多花都不新鲜,于是没买折了回来。然后恰好路过一家内衣店,我心说买一套内衣也不错,我就进去转了一转。转了半天,也没挑到喜欢的,没有办法,那就不买了。可是你不知道,我一出门就被一旁警察拦住了,说有人报警,说我偷窥,让我接受调查,真是可笑。
我相信你,那后来的呢?佳期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信任。
阿震接着说,我争辩了半天说没有,可是那警察偏不信,偏要调查我。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没由来地说了一句,我是玉皇大帝,我是九五之尊,我后宫佳丽三千人,怎么会偷窥这么一个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中年妇女?你们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嘛,他们不信,他们后来还派医生来问话,居然开始怀疑我有精神病。然后,我就无缘无故地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谁让你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我似乎对他的讲述有了点有兴趣,便追问,那进去后发生了什么,怎么又把你放出来了。
他们没有放我出来,我自己想办法出来的。刚一进去的时候,我受不了,我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逢人就说我没病,让他们放我出来,但是没有人肯信我。后来还给让人给我做心理疏导和电击治疗,差点把我整出精神病来。
我后来明白了,我跟别人解释,根本无法证明我没病,我需要用别的办法。
什么方法?我突然觉得这故事编的有点意思,或者说不像是编的。
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阿震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我没办法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但我可以让他们看到我渐渐康复,让他们主动放我出来。于是,我决定装疯。所以那两天我看见医生来就吐口水,说脏话,看见护士来就傻笑,摸她们的手,各种调戏她们。他们看在我是精神病人的份上,并不跟我计较。我没事的时候还唱唱儿歌,半夜里又哭又笑,看到有医护人员来还恐吓他们,说等寡人的御林军到了,你们所有人都得玩完。
你突然这样装疯卖傻,他们不会起疑吗?佳期像个听爷爷讲故事的儿童,时不时地问一句。
我当然也不是一直装,我还是会偶尔喊 “我没有病,放我出去”这些话。方震越讲越起劲,看上去对自己的计谋甚是自得。
他们平时给我吃药的时候,我还是表现得很乖,但是随后我就会想办法吐出来。你们不知道,吃了那个药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根本没精力跟他们斗智斗勇。其实,我在心里早已经规划好了一个方案,每天做什么,使自己看起来在改变。跟医生护士好好谈话,为之前的行为道歉,该表达感谢的时候,就真诚地感谢他们。我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后来他们觉得我正常了,就真的把我放了。你们是不知道,跟一帮疯子住在一起有多可怕。那时候我真的发誓,要是放我出来,我非得把那家医院炸了。
我和佳期都被他逗笑了。
那次小聚之后,大概过了一周的时间,佳期又哭哭啼啼地找上了门,把我从睡梦中吵醒。
我说方震难道又被人抓进疯人院了,她说不是,但事实却比这个看起来更严重。佳期告诉我,方震这一周一直在小房间捣鼓,好像真的在制造炸药什么的,他那个房间经常关着,有不少仪器,平时佳期也并不进去。
今天天还没亮,方震就提着一个大箱子出门了,到晚上还没回来。
方震该不会真的要去炸医院吧?他是化学专业毕业,自制点土炸药什么的,对他来说应该不难。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居然真要这么做,想到这里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我也慌了神,问佳期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你知道他决定的事,没有人拦得住的。佳期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让我不免心疼。
我要去报警!没有办法,这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不行,不可以,他会坐牢的!佳期抱住我的胳膊,不让我报警。
要是真的炸了医院,就不是坐牢那么简单,枪毙十回都够了!我心急如焚,一把甩开她。
佳期突然转身,冲向阳台,然后回过头,喊道,你要是报警,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觉得她有些反应过激了。我试图先劝服她下来,然后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更过火。
你是不是觉得要是方震坐牢了或者死了,我就会跟你在一起了?你别做梦了!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看看你那副德行,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这个失败者,你做的那些事让我觉得恶心。
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是知己,没想到我在她心目中竟没有一点儿地位,没想我那么的不堪。
我恼羞成怒,冲上阳台,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看着她从十几层的楼掉了下去,看着她最后绝望的眼神。我不禁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我在一阵犬吠中,睁开眼睛,朦胧间发现自己趴在沙发上,手上好像被戴上了手铐。一个穿着制服的胖子,在屋里走来走去。门窗都是开着的,到处拉着黑黄的警戒线。
放开我!为什么要铐我,她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不关我的事!
那个胖警察并不搭话,盯着我墙上的毕业照片看来看去。
我跟你说,你快放了我,为什么要抓我?
警察转过身,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我为什么要抓你?你难道一点不清楚吗?城北医院被恐怖分子炸了,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揭发!我都说......我本来也想举报阿震的,再不说我可能就是从犯了。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你说来听听。
是我朋友方震干的。我抢着说道,他说他前一段时间被城北一家精神病院误抓了,吃了不少苦,最后逃了出来,想要报复。然后就回家自制了炸药,说是要去炸掉那家医院,出口气。我劝过他,他不听我的。他的女朋友也拦着不让我报警,还拿跳楼来威胁我,最后不小心失足摔了下去。警察同志,这些事都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您可以去查。
真的是这样吗?胖警察质疑中带着嘲讽,我这有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听看。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的心中一片忙乱,愤怒地质问他。
那个警察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自顾自地讲起了他的故事:以前啊,有三个朋友,小奇,小胖和小梦,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小胖喜欢小梦,但小胖很自卑,不敢告诉小梦,就一心想让小梦发现默默守护的自己。于是他追随着小梦读了同一所大学,甚至在一个院系。他觉得只要小梦能在自己的视线内,就十分满足。他觉得小梦总有一天会属于他。可是事与愿违,小梦喜欢的却一直是小奇,为了不伤害小胖,她一直跟小奇秘密交往,直到最后被小胖发现了。奇怪的是,一向狭隘的小胖居然没有抱怨,反而很祝福他们。小奇和小梦对这个结局很满意,但是他们不知道,小胖在心里却暗暗记恨他们。后来的日子里小胖一直陷害小奇,但很多次都没成功。直到有一天,小胖设局使小奇被关进了一家精神病院。他想借此逼疯他或者逼他自杀。他以为这样,他就有机会赢得小梦的芳心。但他依然没有想到的竟是,这一次,小奇又成功脱困了。他的内心愤怒极了。最后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约小奇出去,然后绑架他。因为小奇说过炸医院,于是他就将计就计,让小奇和医院一起灰飞烟灭。最后,还可以再把炸医院的罪名算到一个小奇这个死人的账上。
他瞥了我一眼,依旧是那副嘲讽神情,依旧轻描淡写地说,这个故事我想你应该听过吧?
不是这样的!我内心有些发慌,这故事简直荒唐极了。那一天他回来后,我就在没见过他。他临走时说要炸医院,我当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佳期告诉我,他真的去炸医院了。你知道他酷爱化学,又是这个专业,弄点硝石硫磺制造些炸药不是难事。我本来要去报警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我是喜欢佳期,但我没有陷害方震。我是冤枉的,这一切跟我无关。
方震的女朋友,也是你的大学同学,叫佳期是吗?胖警察拿起那张毕业照,又端详了一番。
是的,孟佳期,拍毕业照的时候,她就站在我旁边,那个高高瘦瘦的长发女生就是她。
胖警官俯下身子,把相片丢给我,语气冷峻而不屑,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我拿起照片,不仅背后发凉。我的前后左右站着的竟然全是男生。我有点慌,也许我记错了,我把整张相片上的人和名字都仔细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孟佳期。
应该是我记错了,她那一天好像有事,没来得及拍毕业照。我只能这样说道,并且我也觉得可能事实真是如此。
胖警官没有搭我的话,只是问我,你刚说方震用什么制造炸药?你也懂制造炸药?
我读文科的,哪懂这些,都是听佳期告诉我的?我赶忙解释道。
你还在编!胖警察好像酝酿了半天的怒火顿时克制不住了,他大喊道,根本没有什么孟佳期!甚至也不存在什么方震,从头到尾都是你!制造炸药的是你,炸毁城北医院的也是你!这个箱子,你炸医院时用的箱子,里面还有你当时的用具!看看你的衣柜里,放了好多女人的外套和内衣。还有,你住的是一楼,从来没有人跳过楼!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根本不信他鬼扯的这些东西,我从沙发上爬起来,趁他不注意,将其撞倒在地。
我夺门而去。
刚到门口,后背一阵猛击的钝痛,我又恍惚地失去了知觉。
幸运的是,最终我还逃了出来。我开着车,一路向西驶去。
广播里放着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音乐放至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今日城北一家精神病院疑遭恐怖分子袭击,发生了重大爆炸事故,截止本台记者发稿时已有32人死亡,100多人受伤。目前没有任何组织和个人宣称对此次事件......
汽车停在空旷的公路上,四野无人。
我勾了勾嘴角,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叼起一根,倚靠着车门,慢慢地点燃。
无意间,我瞥见后视镜里的自己,竟是那个胖警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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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恐万分,拼命地想打开车门,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
一身冷汗,我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抓着床腿,倚靠在墙根。
横在眼前是铁窗和白墙,墙上有一行熟悉的字迹:我没有病,放我出去!
吃药了!一个小盒子被从门洞递了进来。
我像跌入无底洞一般,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中。我暗暗发誓,如果让我出去,一定炸掉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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