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姥姥下葬后的下午,五个子女聚在一块商量着如何照顾其夫姚姥爷的问题。
姚姥爷今年89有余,身体日渐潇落,平日除了挪着沉重的步子萎坐在大街上晒太阳外已做不了其他任何事。
李姥姥在的时候,虽然年岁已高,但人却精神,做饭洗衣烧炕件件不曾落下。
所以那个时候姚姥爷在李姥姥的精心照料下,生活还是非常安逸祥和的。
而上天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的带走了李姥姥,没有征兆,发现肺癌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李姥姥没有撑多久便与世长辞。
下午,儿女们聚集在姥爷家商量着如何赡养姚姥爷的问题。
因为在为李姥姥办丧事期间,大家一致决定让姚姥爷自己生活,然后顾个保姆伺候,费用平摊。但是姚姥爷不同意,想和儿女们住。
但是住在谁家怎么住,这是个问题。
因为姚姥爷和李姥姥是重组家庭,所以,儿女们当中,大儿子和二儿子其实并不是姚姥爷的亲儿子,自然在这个问题上,两个儿子选择性的退避三舍。
大儿子早年就定居内蒙,在李姥姥和姚姥爷重组结婚时,他已经长大承成人,并娶妻生子,所以可以说姚姥爷并没有照顾过大儿子,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因此,大儿子与姚姥爷基本上除了没有血缘关系外也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大儿子虽然参与其中却选择沉默,不发一言。
二儿子和姚姥爷一个村的,在姚姥爷和李姥姥重组结婚后他还小,多多少少姚姥爷对他还是有些照顾的。
不过二儿子前些年刚做了搭桥手术,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靠药维持。平日里都是妻子在操持这个家,生活本就艰难。
二儿子有些有心无力,不过还是第一个发言,说:“不行就让老父亲跟我一块住吧,反正我也是个病人,互相照料吧!”
二媳妇一听,脸马上拉下来,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你能照顾了?你不还是给我找麻烦,我一个人又是照顾你又是种地打工做饭已经快忙死了,我还哪有力气再照顾一个人!”
二媳妇虽然脸色难看话难听,却倒也说的是事实,众人不好反驳。
然后大家一起看向二女儿,为什么呢?因为二女儿也是一个村的,大家自然想着就近安排,而且老人这么大岁数了,远了也经不起折腾。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女儿也有二女儿的苦衷,自从前些年诊断出患有脑积水的病症后,也基本丧失劳动力,农活也干不了,只能做做饭收拾收拾家。
尽管这样也不准什么时候发作,一发病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两个月不能下地,全家也都指望着二女婿一人,忙前忙后顾了东顾不了西。
二女婿见大家看向自己老婆,站出来说话:“我们家情况跟二哥家一样,你们也都知道,孩子们都常年在外,我们两口这种情况我们能不给别人添麻烦就不错了。”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默默点头也觉得在理。
既然村里的两个儿女没法照料,那只能另想办法,除了村里儿女外离的最近的就是隔壁村大女儿家。
众人又将希望寄托在大女儿这。
大女儿虽是农村,但是因为家里分地少,每年打下的粮食都不够吃,别说养家了,所以两口子常年在城里打工,虽说离家挺近,但是每日早出晚归也无暇顾及老人。
大女儿说:“我得出去打工挣钱,一天一天的不在家,哪有时间照顾老人,要说起忙,我比你们还没得闲空,你们种点地起码还在跟前,不用走远,也自由,还能抽出时间,我是一点时间都没有。”
二媳妇听完这话不悦,说:“啥叫我们有时间,我们庄户人每天起早摊午,忙的就跟个磨上的驴团团转,一点消闲空也没有,让你说的好像我们可轻松似得。”
二媳妇自从嫁到这家就很强势,大女儿自觉理亏,无言以对。
最后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三儿子身上,至始至终三儿子也没开口,面前一堆烟屁股,熏的家里烟雾缭绕。
说起三儿子,可能是老人最心疼也付出最多的一个子女,也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老人当年砸锅卖铁供他上完学,毕业后留在内蒙走了仕途,做了公务员。
可以说,老人最值得骄傲的最时常惦念的就是这个三儿子。
三儿子也算孝顺,这几年时不时的常回家看看,因为老婆管的严每次偷悄悄给老人留下点自己的私房钱。
“行了,让老人跟我去内蒙吧,我那地方大,我也退休没事干,我来照顾老父亲吧。”
其实,大家都在等他这句话。
在众人心里,首先,三儿子是父亲最疼爱的人,又是付出最多的人;其次,三儿子自从毕业后在外地任职,没有退休那些年基本很少回来,所以照料老父亲老母亲的义务都落在了这几个离的近的子女身上。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住的近的这几个子女这些年没少操心,尤其是二女儿。
三媳妇平日里对待这边亲戚有些跋扈看不惯,因为三儿子偷偷往回寄钱给老人没少闹矛盾。
然而这次却令人意思不大地说:“行了,那就接我们家住吧,我们那边地方敞亮,出行也方便,想吃什么也都有。”
众人眼前一亮,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纷纷把不安放回肚子里。
这时儿媳妇发话了,说:“你们接走也行,但是……”
儿媳妇话说一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了看众人接着说:“虽然你们把老父亲接你们那了,但是有一点得说明,万一老父亲哪天下世了,这些房呀地呀财产呀还得平分,可不能你一个人拿了。”
这话说完,其余几个子女有些不高兴,大女儿先开口,说:“二嫂,你这说的是啥话?老父亲还活的好好的,你就开始惦记着分财产呀?”
二女儿也附和:“就是,现在说着干啥了?咱们说的是赡养老人的问题,你扯了哪了?”
二儿子也生气了,说:“谁让你说这,说这干啥?没调货(方言)”
三儿子却稳如泰山,坐在炕上,继续点起一根烟,抽一口,平和地说:“二嫂,看把你吓得,我今天把话放这,老人的财产我一分不要,看看这,哎……再说,老人家十来亩地不是你一直种的了?我们几个姊妹说啥啦?”
儿媳妇反驳,说:“我种地,我种地给种地钱了呀!”
三儿子,马上接话,说:“你真给了?你敢不敢叫老人过来当面对质?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似得。”
儿媳妇见状,脸一拉,耷拉下脑袋,自觉理亏,不再多言。
“好了,就这么定了,去我家,咱们把老人叫过来,问问老人的意见。”三儿子拍板定案。
姚姥爷痛失老伴,这几日日渐憔悴,听完三儿子的建议后,说:“我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不想去远地,去了谁也认不得。”
“那您想去哪了?家也不想待,我家也不去,还能去哪了?”三儿子说。
“我想去二后生那。”
活没说完,二媳妇便着急忙慌地说:“您去我那,那能行了?我家一大摊子事,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咋照顾您了?”
“我不用你照顾,也不会给你妨碍事,我能走能动,你吃啥给我吃上一口,白天我就在大街上坐的,晚上我就回耳房睡,不会麻烦你的。”姚姥爷说着这话,言语间带着恳求。
“那也不行,说是这样说了,到时候哪有这么顺顺利利了。”二媳妇回答道。
“那不行就去英英家。”姚姥爷有点失望和无奈。
“我们家也不行,英英的病您也知道,这几天才刚好了几天,说不准啥事又犯了,吃饭也多数是我从地忙完回来做了,再添上个您,我啥也甭做了一天。”二女婿如实回答,确实都是难言之隐。
三儿子这时开口,提议说:“实在不行,一家一家轮吧,这样最公平。”
“我都马上90岁了,就算是坐车也坐不行了。”姚姥爷压低声音说。
“那您就住家里吧,我们花钱雇人伺候您。”三儿子也有些无奈。
“我不想待在家里,你妈走了,我一个人待的麻烦了。”姚姥爷话音颤抖。
“那咋办?”三儿子看向大家。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屋子里面鸦雀无声,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过一会,姚姥爷看此情景,说:“你们定吧,我在哪都行。”
说完头也不回蹒跚地走出屋子,众人看着姚姥爷佝偻憔悴的身影不禁叹气,这叹气声里不知是一种可怜还是无奈或是带着一种对老人的责备。
老人出去后,三儿子说:“我看这样吧,就让老人住自己家,然后我们几个子女轮流去照顾,一家一个月。”
“行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没办法的办法。”二女婿同意,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众子女来到老人睡觉的房间,老人蜷缩在炕头一角,众人进来也没有起身。
“爸,不行你就住这吧,我们几个轮流来照顾您,您看行不?”三儿子俯身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姚姥爷嘴唇微微张合,似乎丧失了所有力气一样,喃喃地说:“行。”
几个子女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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