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365写作训练日更营第54天)
我的爸爸可能得了肺癌(二十四)
爸爸回到病房里,已经出了一身汗,又有些困了。妈妈让他睡一会儿,他却不愿意睡,靠着病床看电视。
“今天来了两拨人,明天你们领导也要来看你,”妈妈接了个电话,回来跟爸爸说。
“看什么看?让他们别来,”爸爸摇着花白的头,有气无力地说。
“那你生病了人家肯定都要来看一看的嘛,要是人家病了你不是也得去看吗?”
“我喜欢去看别人,我不喜欢别人来看我,那说明我要完蛋了。”
“胡说,看看怎么就完蛋了,”我觉得爸爸的一些想法很奇怪,但他又特别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爸爸没说话。
“反正人到这种时候就不愿意让人看,看了也就觉得可怜,”妈妈说,“乔燕儿妈妈,我们去看的时候,就特别可怜。”
乔燕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住我家楼上,大我五岁。从我六岁时她家搬来,到我十二岁时她考上大学离家,我的童年几乎有一半是在她家度过的。我叫她“燕儿姐姐”,总是像个跟屁虫似的在她身后,有事没事就去敲她家门。
我们俩在她的小房间里一起写作业,一起听歌,一起用丝带折小星星,一起收集卡通贴纸,一起聊港台明星和班上的男生女生。她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恋爱导师,当然,如果暗恋也算恋爱的话。我们总是偷偷地聊各自班上自己喜欢的男生,交换暗恋心得;我们还关起门来偷偷看她的初中生性教育课本。我还记得那本小册子是黑白的,图画很抽象,文字我更是完全看不懂,但经过燕儿姐姐的讲解,我明白了父母做爱之后才能生出孩子来这个惊人的秘密,并且因此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父母怎么都这么不纯洁。
但和燕儿姐姐在一起,我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点。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我们的谈话也好像更深入了:虽然我总叫她燕儿姐姐,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妹妹,而是觉得我们就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尽管她的妈妈朱阿姨还是叫我“猫蛋”,说我“乖得像个猫娃儿。”
朱阿姨年轻时和乔叔叔在高原上住过一段时间,脸上永远红扑扑的,双眼皮,眼睛又大又圆,总是笑呵呵的,说话乡下口音很重,让人觉得朴实又温暖。
朱阿姨做面条一绝。我在乔燕家无数幸福的回忆之一就是玩到中午,朱阿姨面条已经做好了,我一口气能吃四碗。我把第四碗连汤都喝干净,拿回厨房的时候,朱阿姨总还要再问我:“还吃不?”
我舔舔嘴,摇摇头,“饱了”。朱阿姨接过碗,像看着小猪或小狗似的笑着说:“乖得跟个猫蛋一样。”
乔燕上大学走了以后,不久我们也搬家了,之后我和她也逐渐失去了联系。爸爸妈妈在吃酒席的时候和乔叔叔,朱阿姨偶尔见面,即使见不到他们,也会见到和他们熟识的邻居。他们那一代人世界好像比我们的小,但是比我们的牢固多了。
从父母口中,我知道了乔燕后来的生活轨迹:从一所三本大学毕业后,在陆原的一家设计公司工作,嫁了一个很有夫妻相的老公,生了两个儿子。我结婚时乔燕也发来信息祝贺,说抱歉人在外地没法亲自参加。我们寒暄了几句,发现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无话不谈了,只好就此作罢。童年的美好记忆如果无法延续,就放在童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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