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故乡来, 应知故乡事
来日倚窗前,寒梅暑花未!
这是王维的名句,我借用一下引出我要说的这个主人公——故乡户簇里的一个哥哥,他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我叫他三哥。我自小就在外面念书,念完书就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班了,几乎呆在老家的日子很少,之所以对这个三哥有印象,是因为他做过的一些事情。那些年,那些人,就像一片片缓缓飘落的雪花,平常但又令人浮想连翩。它不仅仅这是一片片雪,还作为冬天里最美的花朵存在……
我小的时候,到真正能懂一些事情的时候正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正是中国第一批下海的黄金时代。那时候,村子里许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去了,三哥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冬日枯燥的午后,很冷。三哥就在这个时节荣耀的回家了,他穿着最时新的化雪衫——是那些年大城市里最流行的冬衣。滑滑的面料上泛着油亮的光,鼓蓬蓬的羽绒被很多条线分成了横向的许多块,鼓鼓囊囊,厚实暖和,而且式样也非常好看,两边还有两个斜插的兜,不记得是什么颜色的。三哥瘦高的个子,脸型也很小很瘦,我觉得他像那几年正在上演的霍元甲。他的眼睛看人时,总要连同头颅一起抬起来,不像我们看的时候只要转动眼睛就能看到,他看人时就像是瞟人的那样子,有时候会斜着看,实际上,并不是不尊重对方,而是他眼睛就是那样的,可能是一种病吧!
这样帅气时尚的三哥,双手插进那两个衣兜里,邻近的孩子们都跟着他,像看西洋景似的。其实大多都是一个家簇的孩子,多少都带点亲戚关系。三哥在孩子的簇拥下,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很多水果糖,这可是很难得的啊,我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水果糖。三哥把糖都丢给每一个跟着他的孩子,三哥用眼睛一个一个看过去隔着好远,都能很准确的丢过去。每个人都分到了这及其珍贵的水果糖,高兴的嘻嘻哈哈的闹着,然后快速地撕开糖纸放进嘴巴里。甜、真的好甜!多年后,我依然能想起这一幕散糖的场景,我想如果我是画家,我一定要把它画下来珍藏起来。
慢慢地,我们在长大。某一天的放学后或是上学时经过他家门口,经常能看到一个女人,很年轻很瘦但是很清秀,长发黑亮,绑着马尾,这就是我的三嫂!我那时还不知道结婚的意义,以为是他家里来了客人,玩几天可能就走了,可是,过了好多天,都不见她走,后来听大人说他们已经结婚了。婚后不久,他们还是去外面打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的世界里总是容易忘掉很多事情的,一个不常出现在视野中的人更容易忘记了,但是也会想起一些事,比如那次难得的吃糖事件,这样就想起了三哥。某一天,我看到那所很久没人住的房子门敞开着,然后看到了三哥和三嫂还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还小,和三哥一样的瘦,感觉就是那种没营养的瘦弱,男孩有四岁多,女孩有一岁多,时不时还要哄着抱抱。自此三哥就没再出门,一直在家里,三嫂主内耕种,三哥一边帮着三嫂一边去干些零活,日子过得很凄惶,比起我们周围这些人家,他家算是贫困户了!可是我们看到他们一直在坚持着,从无到有,慢慢地,从家徒四壁到挤的满满登登。三哥更瘦了,脸上慢慢地没有了青年时的光泽,两孩子的长大换来的是家的安宁和谐。女孩出落的像三嫂一样文秀娴雅,男孩像三哥年轻时那样儒雅英帅,玉树临风,不过,眼睛可不是三哥那样了。
时间飞一般的流逝,我哥结婚了,我也长大了,有了男朋友。我哥结婚当天我因为一些事躲在房间里哭泣,三哥看见了,见我哭的很伤心就拉了拉我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成这样,但是我看着你哭的这么伤心,我也想哭,我陪着你哭吧!说着情不自禁的也哭了起来,我们两个在那个11平的房间里哭了好久。我想三哥一直都不明白我为什么那样哭,不过不要紧,有一个人能够不问所以然陪你做某件看似莫名其妙的事,光是这个出发点就已经很令人感动了!后来我扶着三哥的肩膀哭着说:三娃哥哥,我们…我们都要为我们以后的幸福而要努力啊!他一边重复着我的话,一边哭着……
我想是我的哭泣引发了三哥在生活中的很多不如意之处吧。生活之艰难,在那个年代,无父母依靠,就凭着夫妻两拉扯着孩子,每日起早贪黑的干活,辛苦着,同时也满怀着希望。两颗幼芽,需要她们用辛勤的汗水去浇灌,去哺育,三哥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们家里没一个人是胖子,但每一个人纤瘦的身体里都蕴含着对生活的浓浓希望,不屈服,不认输,只是迎着太阳往前走,因为他们知道:有太阳的地方注定就会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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