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春江,郁郁葱葱,夏雨磅礴后,就会有一弯彩虹远远地挂在春江那上游的群山之上,河边的小屋错错落落,零星点缀的码头上就有人在忙碌,虽然已经是有自来水的时代,但节俭的妇人们依旧会在这条有点历史的河流边耐心地漂洗着衣服。就着这夏暑,黄昏时节,就有蛮多人在河里嬉闹,一般都分成了群,有一家在一起的,女孩女人在河边浅点的地方,男孩男人的就分成了几派,一般小男生也几个玩的好的不好的在河边,大点的就经常尝试往河中心靠,成熟的就会跳水、潜水,再老点的也就站河边啦.....河边房子无一例外地朝河边都开有窗户或者门,经常听见某个房子的窗户里发出很大的声音——"鬼崽子,快点回来,吃饭了...打靶鬼,每天不游一下就会死啊,菜都快恰完啦!”呵呵,那是姆妈呼唤正在游泳的顽皮孩子的声音....
这条河,每年都要淹死2到3个人,基本上是在7月到10月底这段比较适合游泳的时间。现在是1989年,我叫林伟,15岁,初二,上中学给我的感觉就是学校从家里的左边换到了右边,河西边有条顺河道而建、仿佛和小河天然一体的老街,我家就在这条叫琦兰的老街上。读小学,我是顺着河往下游走,读初中,我是顺着河往上游走。下游中,从家里到小学这一段我熟悉了6年,每一个房子、每一个家,谁家里穷、谁家里富、谁家里吃肉啦、谁家里打架了,不是我三八,是踏踏实实地走了这么多年,每天如此......),上游呢,我现在还只熟悉了1年,我印象最深刻、最怕的地方就是在哪个漆有“江西会馆”的残破字迹的大屋边,一个很小的巷子里的一间临巷房子,房子的门对着大屋,而一扇窗户却是临着琦兰街边,往里一看,里面放了好多没有上漆的棺材,也经常可以看到蛮多人在里面抽烟说话,声音很大。每次上下学,我都必须经过这里,讲实话,我虽然很调皮,崇拜霍元甲、陈真等武林高手,也私底下练过“武功”,但只要快接近这里,我都会紧张,然后小心地尽量绕开,只要过去,就跑步前进.......然后心跳如鼓!!呼~~~~~
下了下午课,我穿着南瓜鞋的脚踩在雨后的石板路上,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因为我的作文被老师当范文啦,还特别表扬了我在里面的小诗,呵呵,经过那口方井,拿起了挂在井边的竹筒,喝了口水,算是对我的奖励吧。小心地绕过那个让我害怕的小屋,我回到了家里,和妈妈打过招呼后,我直接上了小楼,窗户前,放下书包,我坐在床边,看着窗户外边的河流,河流在经过我家的这段,是很平缓的,也是最深的地方,我在别的地方游泳,都能潜到河底,就这里我潜不到底,听说大人们可以,也许我还小吧,我想我总有一天能潜到底,也许能发现宝物呢~~~ 遐想中,河里飘过来一个用汽车胎做成的小船,里面有2个人,定睛一看,是隔壁的隔壁,就是那家做布鞋的李侉子和他女儿燕子,我不知道人家为什么叫他侉子,但我感觉他很和气,今天他穿着跟平时不一样的蓝色背心,上面有个永兴机械-先进工作者的白色字样,手里拿着个小渔网,有些黑有些皱纹的脸上带着笑;燕子和我一样大,总有人说我们是一对,我晕,怎么可能,虽然她的眼睛大大的,可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不过,她今天很漂亮,穿着米黄色的连衣裙,前衣领有个小蝴蝶结,头上扎了2个长长的牛角辫,小船越来越近,燕子看见了窗户前面的我,就大声喊起来,
“伟伟!伟伟!伟伟!上来玩啊!!好好玩,爸爸,快过去点,叫伟伟也上来吧....”
“这个胎太小了,不行,你别乱动....”看得出他爸很溺爱她,所以只是小声地说,
“我不来了,燕子,你和你爸爸玩吧,今天我妈妈炒了鸡蛋,好香滴,你等下过来恰两口吧!”我很想上去玩,但怕妈妈说,因为我已经闻到了妈妈每个周五都会炒的鸡蛋香气啦;
“好吧,我等下到你家里去,我爸爸今天弄到了2条鱼,我带点给你恰,要把你上次答应给我用树叶做的那个蛐蛐给我哈”
“已经做好了,你等下来吧......”
在我们这条街上,有点小生意的人家境都还过得去,就我们家穷,也是奇怪,这条街上怎么那么多的做小生意的人呢?在我们家的左边是一个专门雕刻印章的,右边是开个小卖部的,对面的家里以前是做豆腐的,他们家里很大,还有个天井,我最喜欢到他们家里去玩了,其实我也喜欢我们家的天井,不过很小,只有大约12片透明的瓦片透出光线,在有太阳的时候,阳光就会投射到地面,我觉得那些光线很像电视里面舞台上的灯光,所以,我经常在妈妈洗衣服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天井下面低低地唱那些电视里听来的歌,什么万里长城永不倒、再向虎山行、人在旅途、昨夜星辰、渴望、让我们荡起双桨啦等等。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妈妈已经把菜弄好放桌上啦,妈妈也给我装好了饭,我一看是炒鸡蛋,炒豆芽菜,炒油豆腐,其实心里还是不高兴的,因为除了鸡蛋,每天基本上就是后面2
个菜,有时会间隔着吃炒苦瓜、或者是坛子萝卜、坛子刀豆什么的,闻着左右隔壁传来的阵阵荤菜香,让我更觉得过分的是,天已经有点暗了,吃饭要努力才看得清,妈妈就是不开灯,其实街上左右隔壁都已经开了灯了,我们家一般是最后一个开灯的。妈妈忙碌了一阵,终于坐到桌边,她依旧是把菜先给我夹好,然后把豆芽豆腐夹到自己碗里,然后坐到桌子边上靠门边的那条长凳上,用手端着碗准备吃饭,天气其实很热,还好我家一边临河一边临街,所以有了傍晚穿堂而过的习习微风,她看着我没有动筷子,疑惑地起身过来,侧下头,我看得出,妈妈额前的头发上有汗滴,
“伟伟,怎么啦?吃饭啊!”
“姆妈,今天这个蛋怎么有股气味啊?”
“没有吧”妈妈过来,夹了一口吃了说
“明明有股子味道的,我不吃了......”我确实感觉到一股怪味,和以前的香香的完全不同,更重要的是,等下燕子会过来!
“哦,是菜籽油的气味,菜籽油就是这个味道啊,家里茶油没有了,下次就给你弄吧”看得出妈妈心虚,但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也受不了等下燕子过来的情景。
接下来的就是,我一口都没吃那个鸡蛋,我自己到碗柜里拿了点妈妈做的霉豆腐,气嘟嘟地吃起了饭,吃到一半,天基本都黑了,听到燕子在外面喊我
“伟伟!伟伟!我来了”
伴着声音,燕子风一般地卷了进来,还是那身连衣裙,两手捧拿着个大碗,里面满满都是菜,特别是那个鱼,红油油的,好香哦,放到桌上,她首先喊了我妈妈,我看得出,妈妈其实是喜欢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欢迎她,妈妈笑了下,很尴尬地看了下我,她把灯打开,然后就到厨房去吃饭了,燕子自顾自地到筷子筒里拿了双筷子过来,就给我夹菜,我赶忙说不用不用,后来就变成太多太多,然后我们就欢快地一起吃起饭来,燕子对妈妈今天炒的这个蛋居然不反感,还总说妈妈炒菜好吃,弄得妈妈很开心,我自顾自地吃饭,其实我心里对这个蛋还是耿耿于怀的。吃过饭,我就把树叶做的绿色小蛐蛐给了燕子,看得出,她很开心,蹦蹦跳跳地拿着那个妈妈洗好的大碗回家了。
饭后,我照例爸爸以前定下的习惯,出去走了走,一定是在半个小时后,我会回到家里,开始在台灯下面,就着静静弥漫的水草气息和那河边的蛙鸣做作业,而妈妈,则在用洗衣板洗衣服,或者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就着台灯的余光,纳鞋垫、补衣服或打毛衣,偶尔她会帮我点一柱蚊香,或者帮我驱赶那其实我很喜欢的,飞到我家临河窗户上的萤火虫。第二天早上,我仍旧会照例爸爸以前定下的习惯早早起来朗读课文或诗歌,而妈妈会在我的朗读声中做好一成不变的面条,很有规律地,在周二会有个清水蛋,吃过面条,我就会出门右转去上学,在开始上中学的前2个月,我经常走错,因为我总是习惯出门往左,走着走着发现不对,才掉头回走......
日子就这样过着,上学,放学,吃饭,写作业、睡觉。虽然到了这个班1年多了,除了学习和作业,我对同学和老师,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我知道老师们、同学们还是喜欢我的,这一点,从他们看我的眼睛就可以看得出,老师在课堂上很喜欢点我的名字问我问题,同学们呢,喜欢课间和我玩,因为我玩的花样蛮多的,骨子里,我就喜欢那种不一般的感觉,什么玩意我都喜欢弄得特别些,开始我玩的很谨慎,但偶尔也会放肆一下下,喜欢搞笑和搞怪就是我最乐意的。骨子里调皮捣蛋,能说会道的我,渐渐地,对班上的老师和同学熟悉了起来。
在我们班的老师里面,我最觉得亲切的是我们的班主任贺老师,她是河南人,语文老师,大约有快50岁了,一头短短的卷发,讲话虽然有浓浓的河南口音,但讲课时的抑扬顿挫、配上手势很带劲,特别是说古文诗词时,旁征博引,国学功底不错,由于我一直晨读和练书法,所以对文字、文章很有感觉,语文一直难不倒我,而且我听她的课经常入神的没有了旁人,不觉中,我莫名地有了作诗填词的能力,特别是她所说的用词推敲,其实在具体作诗填词时,玩味个别词、字的甄选时,我还真感觉到了一种乐趣、成就和才情。最佩服的是教我们政治课的王老师,常年一身中山装,一副中规中矩、又不失好看的黑红相间的方框眼镜,他在黑板上的板书让自小觉得自己的字不错的我佩服的想死,一堂课下来,他写在上面的粉笔字,个个大小一致、排列整齐,每个字都好看,如果下课轮到我搽黑板的时候,看着那排兵布阵般的文字,我都犹豫半天下不了手,他是怎么做到的?在没有格子的情况下,如此整齐?可以说,本来讨厌的政治课,我基本都是在欣赏他的板书作品!觉得时髦和漂亮的是英语老师,她总是保持流行的那个高山流水的发型,夏天穿好看的连衣裙,冬天穿好看的衬衣和外套,但我还是喜欢看她偶尔保持自然一点的马尾发型,特别是用淡色素雅一点的手绢扎的马尾,我最喜欢,不晓得是不是看她本身看多了,嘿嘿,反正英语我是死了,关键是那些单词,离我们的母语太远,好难记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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