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姨走了,就在昨天。
她其实是老公的姨娘,年过五旬,一生荆棘丛生、坎坷不断。我和她并不熟,更不亲,一年恐怕也难见上一面,可几乎每次见面,她都是同一个样儿——紧皱的眉头、迷茫的眼神、比划的双手,以及高分贝的咿咿呀呀声。
最初见她这般模样,我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她表达的是什么,只是尴尬地微笑着,礼貌性地听凭她倾诉。直到后来婆婆告诉我,我才恍悟,她是在询问她的女儿在哪里。她似乎总是遇到麻烦,而这所有的麻烦似乎只有她的女儿能化解。女儿,是她心心念念的寄托和依靠。
在旁人看来,她既聋又哑,性格怪癖、脾气暴躁,这样的人去了就去了,就像死了一只鸟、一条虫子一样不足为惜。可是,一切的缺陷与缺点都不能抹杀一个事实——她也是一位含辛茹苦的合格的母亲。
她虽然没有一技之长,但也和所有平凡的农民母亲一样,在家,洗衣、做饭、喂养牲口等,样样都会做;在外,插秧、打谷、种菜等也都不在话下。靠着吃苦耐劳,她和丈夫艰难地把三个儿女抚养长大。后来,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她的日子宽裕起来,但她仍不忘多种些粮食和蔬菜,为的是儿女们回来能带走些“土货”,那也是她作为母亲的一份小心愿和小确幸。她说啥旁人不明白,但她似乎也不需要谁能听明白,只要她的女儿脸上绽放笑颜,只要她的女儿们在她身旁依着他、挽着她,她就可以开心得像个孩子。
她一生的所为和其他母亲有何两样?在几个儿女眼里,她也能给他们的心灵提供一个归宿地,能让他们的情感找到一个宣泄口。她的生命也因“母亲”而被赋予了神圣与高贵!
我也是一位普通的母亲,一个平凡的人。比起那些国之栋梁,我的存在也是极为渺小的,可谁又说我的生命不可贵呢?对于我自己而言,我的生命是最宝贵的,它能承载我的思想和情感,能制造出人生百味,也能闪烁出迷人火花。于是,我精心呵护它,希望它不但绵长,而且深邃。对于家人而言,我的生命鲜活地存在,意味着他们的快乐与幸福会连绵不绝,他们的生命也跟着生动绚烂起来。
我的生命这般宝贵,哑姨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生命本无贵贱。我们不能以一个人的出生,以及对社会的价值大小来判定他的生命的尊卑。
哑姨是农民,是聋哑人,若说她没有为社会做出贡献,可我们正常人又为社会做出了多大贡献呢?你我皆凡人,来到广阔的人世间,却往往只生活在一个自我化的小圈子里,我们的能量一般并未辐射到社会层面。从某种意义上说,不为社会添乱便是一种贡献。
正如在新冠病毒肆虐的这三个多月里,哑姨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谨遵政府的规定,乖乖地少出门、戴口罩,这样的循规蹈矩与那些四处乱窜、传播病毒的人相比,难道不算是一份大大的贡献?
说远一点,人活几十年,本本分分地过自己的生活,真诚地服务于家人,不打扰他人,不祸害社会,也算是为国家的安定和谐贡献力量了!
若真要论生命的质量,我想其核心标准应该是:此人活着的态度,以及它生命的温度和坚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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