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书柔在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的确有些倦了,想着到家还有一段距离,要是能够闭目休息一会也是不错的选择。恰好江寒并没有想要开口讲话的意思。
同温承修从高中时便一起,江寒看着温承修身边的女朋友在不停更换着,他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可以让温承修安稳下来,直到周若的出现,他似乎又改变了念头,他又开始相信,周若也许就是那一个奇迹。到现在为止,江寒也只能把想法调回至最初,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让温承修剔除他野马的本性,从根本上来说,这就不可能。所以他庆幸,关书柔的出现,让他安稳下来,并且有了一个家。他爱着自己的妻子,很深刻。单凭这一点,江寒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也许夜晚是给予人安全感和温和力量的时段,同时又是附加于人空虚无力的时段。天空和大地没了白天的清晰与严肃,不会把所有景象都完完整整的暴露出来。风从树的顶端吹过,又落在路人的手心、嘴唇上,带着稍许冷洌。一只猫躲在车底,双眼的光在黑色之中凸显出来,它挪了挪身子,又警惕的望向四周,稍微有点响动,便弓起身子,毛也立起来。没有路人注意到这只猫,同样,也没有人注意到头顶上空一阵的风嘶着嗓子在唤着冬天。
江寒没有觉得生活对自己的刁难,他好像一直都被生活宽待着,从他能独立思考开始,在他眼中,父母是高知,是和谐相爱的。包括对于他的教育,除了做出相应指导指引之外,更多的是出于对他本身的尊重。尊重他的大多数选择,兴趣,爱好,包括喜欢的女生。父母没有过多干涉他的私人空间,这让他成长的很好,一切都很顺利。而他因此也很感激。
但并不是所有人的成长都如此顺遂,温承修就不是。
温父温遂毅到现在为止独自一人生活在德国。温遂毅是在德国一所著名工业大学毕业的,父亲是浙江杭州的,母亲是德国人。温遂毅没有像自己的父亲那样普通平凡的活着,大学时期学的机械专业,后来选择从商,早在许多年前便拥有了一家大型的机械制造产工厂,最近几年扩展到了其他国家,算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没有选择娶一个本土的德国女人,而是看上了苏一,一个温柔多情的江南女子。但这场爱情,终究是以不完美的结局画上句号的。温承修六岁那年,母亲带他回到中国。
对于温承修来说,回到中国的那几年,其实是很艰难的。他似乎无法适应这一切,好在,在德国时母亲一直有教授中文,所以在语言方面,并无过大的障碍。但在生活同家庭环境的改变里,他似乎看到之前被笼罩的光芒在逐渐变暗消失。这对于六岁的温承修来说,是很困难的。
时间像小偷,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对父亲的印象偷走。他沉默的时候,会经常回想,但父亲高大挺拔的身躯在逐渐缩至一个小点,最后同模糊的一片融为一体。
也不是不见面,只是相处时间少之又少。至今也不知两人离婚的真正原因。温遂毅会来国内出差,有时候能见上一面,但父子之间的交流少之甚少。曾经提出让温承修去德国,帮助自己打理生意,温承修拒绝了,此后温父也就没再提过,关系也再次冷了下来。
江寒把车停稳,看着熟睡中的妻子不忍叫醒。停车场一片宁静,身旁的呼吸声平稳规律。
第二日清晨。
牛奶和三明治已经帮江寒加热好放在桌上,她昨晚睡的很安稳,一夜无梦。但想来今日还有一篇稿子需要修改,面对早餐似乎也失去了兴趣。眼角可以瞥到江寒整理着袖口纽扣正慢步走过来的身影在逐渐放大。
“多穿点,看天气预报似乎是有雪。”
关书柔是很怕冷的人,每次都需要穿的比江寒多许多才行,而手始终是寒冷的。江寒一直说着想要带她去看一位信任的老中医,他认为妻子的身体非常需要接受调理。关书柔是怕喝药的,特别是中药,那股久久散不去的苦涩味道无论如何都是很难下咽的,正因如此,她一直拖着这件事也就没有认真。
“晚上老关让回去吃饭,你今天能不加班吗?”
江寒忙着修改设计,在不同的尝试里,总想着把最满意的作品呈现出来,他无论如何都想要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里有所成就,这大概是出自于男人的本能。为了下一次的展览会,他花了很多时间在“冬”系列家具的设计上。包括工作室里的人在内,每个人的竭尽全力江寒都看在眼里。所以身为老板的自己,似乎没有任何理由不花更多时间和精力致力于事业上。
“我尽量早些赶过去,但也担心会处理不完那些工作上的事情让爸妈等太久。”
江寒犹豫了片刻,回答道。
“ok,你实在脱不开身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你不要生气,我确实……”
“江寒我真的没有生气,我是说,我能理解的。你工作上的事,我能理解。”
关书柔的语气没有多大变化,但江寒觉着妻子是生气了。她性格一向如此,不会轻易愤怒,也不会轻易把愤怒表现出来。
“你下班我再打给你,这样可以吗?到时候,或许我能把时间排一排过去接你。”
“你一般这样说的时候,极大可能,你都是需要加班的。”
江寒有些生气了,但他又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没有让这件事变得完美,关书柔想要跟他一起回自己家的心情他又同样能理解。所以他把没有把生气表现出来,只是抚了抚关书柔的背,很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我真的没有生气,虽然我特别想跟你一起回去看我父母。”
常常,婚后生活需要为这些琐碎的事情去做解释,去妥善安排才不容易滋生出矛盾。婚前是有考虑到的,需要充足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但相较之失去眼前这个心爱的女人,江寒是宁愿被生活施压和考验的。
关书柔性子很淡,在遇到江寒之前不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她甚至在婚前一度为此紧张,她好像不太能确定,自己能否好好经营一个家庭。江寒用实际行动改变着她,心里耸立的冰峰也在融化着。但是她知道,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继续去感受。
“周末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老中医,你的身子需要好好调理。这次不能再推拖了,不能一直这么不在意。”
“好好好,这次说什么都会同你一起去。”
外面,是真的下起雪了。
关家父母在备着女儿女婿爱吃的菜,连家里的鹦鹉都兴致勃勃的。关爸很少下厨,但只要是女儿女婿回来,他定会亲自上阵。
“书柔有一阵子没回来了,他们年轻人现在都像上了发条似的,一个劲的埋头工作。饮食养身从来不顾及。怕是也忘了我们两个老人家,你看,这多久才回来一次。”
“年轻人,勤于工作是好事,你就别埋怨了。待会两人回来就不要说这些了,你啊,好好先把这些菜洗干净。”关父其实是能理解妻子的心情的,但作为一家之主,他又需要维持住这根“平衡木”。
“好,我知道,这点道理我又怎么会不懂呢。现在不就我们俩在这说说嘛,我不跟你说,能跟谁说去呢。”
家里只有关书柔一个女儿,两位一直爱的不行,从关书柔到外地读大学开始,渐渐少在家里,由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其实早已经完全接受。但只有这一个女儿,作为父母的,仍是希望能多团聚。为了解闷,关父买来只鹦鹉,倒是经常能把夫妻俩逗乐,也算是陪伴吧。
年纪越大,越害怕孤单和不被人在乎。作为女人,关母相对于关父,自然会多想些。
“老关,你说,小两口结婚也不短了,难道他们俩没考虑小孩的事?”关母一边摘着菜叶,也没有抬头的问着。
两边父母最关心的这个话题,双方可没少论过。同时也纷纷对自己的儿女施压,结婚生子,婚结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育子,这很正常。小两口倒是每次都很配合的附和着父母,但终究是没有了下文,这可一直都让两边父母愁着。
“你看,他们的身体都很健康,那无非就是暂时不想要孩子。年轻人的想法跟我们总有些差距,催促是我们父母辈的事情,但听不听进去终究也是他们的耳朵,能怎么奈何。”
“你看你说的话,什么叫能怎么奈何?他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讲出来的,但不能说一直拖着年龄,你看书柔年纪也不小了,关键是这女人如果再上些年纪生孩子是会有一定风险的。再怎么有自己的想法,也得听父母辈的规劝呐。”
老关不想同妻子争议,在争论能力上,他清楚知道是不如妻子的,并且,也不想惹她生气。于是沉默不答,一心关注瓦煲里的汤,炖了快一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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