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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仲夏铁道的白天·第4话

跨越仲夏铁道的白天·第4话

作者: pillowtalk | 来源:发表于2019-06-22 17:18 被阅读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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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所经历的一切将是我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忘记的。

这座纯白的镂空亭子就好像一台电梯,似乎可以在两个世界竖直地流畅来往。亭子外慢慢铺陈出一道发亮的地平线,发光的蜂蜜草茂盛了整个空间,周围的一些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我们到了,仲夏组织总部。”

我向四周望去,天空中巨大的浅白色新月向一只沉睡的白鸟,好像随时会苏醒展开翅羽。周围萦绕着萤火虫一样的点点碎光,它们在不远的地方扑朔地游离着。月亮下面是无际的蜂蜜草,这些浅绿色的植物上似乎包裹着一层晶蓝色的霜花,霜花上又带着金色的反光。远处隐隐约约有一片水光,大概是湖水,泛着透明的鸭蛋青色。

这很不可思议。

在一片寂静的空隙间,身边一个充满少年气的嗓音突然在风中打了个喷嚏。

“今天的风有点大...你冷不冷?”夏天站在我的身边,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揉了揉发红的鼻子。

“不算太冷。倒是前辈你…”还没说完,夏天再次打了一个喷嚏,有点像小猫咪。我原本想拿一些纸给他,结果发现口袋里居然空空如也,感到有些失望。

“这里就是总部吧。算得上是平行宇宙吗?”我问。

“不完全是,它是一个和上面那个世界一样稳定的空间。不过还不是一个完整的、成熟的系统,所以不能叫做平行宇宙。毕竟是人类大脑的产物。”夏天带着轻微的鼻音说,“它构成梦境,不构成存在。”

这个空间的确有些模糊,但是绝对不粗糙,因为它远比潜意识里的想象要具体得多,梦境是有从属的,所以我能够确切地感受到这是有人特意设计的。

我们迈出亭子,沿着鸭蛋青色的湖岸往前走。

我看到一个小孩子站在蜂蜜草坪上,手里好像拿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他似乎是在那里等着我们的。看到我走近了,他赶紧跑过来,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遍。

“你就是新来的?”小孩子仰头不屑地望着我,他穿着浅蓝色的斗篷,一只手提着江米纸糊的兔角灯,另一只手挽着一个花篮,表情看起来特别稚嫩。所以我也并不生气。

“我...”

这时夏天稍稍弯下腰,赶紧温柔地唤着他道:“童子,这是寒近前同学。”

只是后来的反应吓了我一跳,被唤作童子的孩子立刻跳起来凶巴巴地对夏天说:“小孩子!你还欠我一百枝云燕花的硬币!别以为你忘了我就忘了,账本上可清清楚楚地写着呢!”说着,从口袋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举给夏天看。

我也凑过去看,小册子里面有很多人的名字,字歪歪扭扭的,其中夏天的名字很醒目,而且后面明白地写着“一百枝云燕花”几个字,不过好像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东西。

看着黄纸黑字的小册子,夏天居然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啊...你还真是让我难办。可是你也知道,组织说了不让...”“我不管我不管!”

说话间,夏天手腕上的枣红色绳结又从袖子里显露出来。

“好了好了,”我有些尴尬地插不进话,“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还是不要吵起来比较好吧。”

说完我发现其实好像并没有吵起来什么的,他们两都不说话了,停下来看着我。可能是我对他们的对话有什么误解。

后来童子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只是他始终插着腰很权威的样子。不过他的确是仲夏组织最早的童子,而且直到现在也只有他一个。据说童子是总部里白鸟湖的摆渡人,白鸟湖就是刚刚我们路过的鸭蛋青色的湖泊,但童子绝对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摆渡人那样简单。

而夏天的情况我好像也渐渐从童子口中也有所了解——其实我还并没有怎么听懂,我只是大概知道夏天是一名织梦人,通过编织织梦网来填补被猎梦人窃取的记忆——当然,他们需要找到丢失的记忆节点,这会是一个很艰难的任务。

也许是夏天一开始并不知道该从哪里自述这些事情,在童子毫不犹豫地一口气说完这些以后,从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认真地听着面前的小孩说完,好像越来越露出一种无言的表情。

不过也难怪童子会把毫不客气地把夏天叫作“小孩子”,他的年龄好像是夏天的好多倍!我刚刚还一度以为这是什么叫起来很解气的称呼。真是奇妙的“人类”。

这时候夏天突然显得有些紧张,他抬起目光望了一下我的眼睛,又低下眼眸,脸上露出紧急而又冷静的表情,莫名其妙地说:“童子,寒近前同学就拜托给你了。”

“没问题!”童子很有干劲地说,并没有显出惊讶的样子,“寒近前同学,跟紧了!”

这些对话流畅得让我反应了好一会儿。

然后夏天像是在今天傍晚时拉面屋的道别一样,很快消失在一片蜂蜜草丛当中,我记得他胸口的徽章带着他离开的轨迹闪闪发光。我们居然第二次以这样突然的方式道了别。我不知道为什么夏天总是这样来去匆匆。

我看得发神,童子连忙拽了一下我的袖子,要求我不要拖拉,看起来他对于夏天的离开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夏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不管怎么说,夏天还是很可靠的人哦,”童子根本没有要回答我问题的意思,自顾自地思考着说,“他会保护好每个人的,请相信他。”

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深深地点头。

“不过相比而言,夏天小时候就弱多了,就算喜欢和男孩子打架,那时他也应该还是浣熊级别的织梦人呢——呵呵,太弱了,毕竟连自己都没有保护好。”

“什么意思?”

“被种了梦雏的人,经历噩梦、疼痛,最后在白色栀子的盛开中死去。”

“梦雏是什么?”

“看来夏天还没来及告诉你呢,”童子若有所思,“这世界上除了仲夏组织,还存在着一个与此类似的纬度组织,当然听着名字就像是我们的对手,的确如此。

“纬度组织大多以猎梦人为主,他们几乎没日没夜地没礼貌地潜入别人的梦境,胡乱根据他们的目的篡改或者盗取记忆。为了让这种行为更有目的性和简易性,他们会在目标对象的手腕内侧种下梦雏,方便时刻跟踪。

“而且啊,梦雏一旦被种下就会折磨着你直到死亡的那一天。当然他们才不甘愿让你平静的死去,大多数被种下梦雏的人是痛死的,到那天你的手上会开出洁白的栀子花,听起来神圣得很,但是很没人性吧?不过还好有些人的梦里永远都只有一个火葬场,也算是让猎梦人背负着极大的精神压力了。”

“话说死掉什么的,是真的吗?”我问。

“我和你很熟吗?干嘛要骗你。这就是为什么夏天手腕上总是系着一根红绳结,和小姑娘似的——那东西保护了他五年。”童子突然像是变成一个成年人那样思考着说,“赋予了五年新生的红绳结啊,算得上是一种自我救赎吗。”

居然是夏天吗。

其实自己一直都有观察着那条枣红色绳结,却并没有想过会很俗气或者像女孩之类的,而且我先前对它有什么特殊意义一无所知。其实那时我觉得它还挺好看的,特别是在夏天手腕上的时候。只是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可恶的梦雏。不过那孩子终于十八岁了,只是估计——也不会太久了吧。”

我的理解能力好像变得和白痴一样,怀疑了一下自己终于艰难地开口说:“你的意思是夏天也被种了梦雏吗?”

“他到现在手腕里都还有一个童年时期潜伏的梦雏。”

童子说话时很坦然,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不平常的表情。所以我犹犹豫豫地不知道下面这些可怕的猜测该不该说。

“所以说,夏天会死吗?”“谁都会死。”他几乎在我话音未落时就回答了,好像早就知道我要问这个问题一样,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些模棱两可的回答。会死的、就是会死的意思吧?试着想一想,在我刚认识夏天半天的时候,就得知他快要死了?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无论彼此熟不熟悉,一定会感到的是遗憾吧。

夏天寒星般的一双眼睛,我似乎又看见了。可是那对十八岁年轻的目光里噙着的感情就比夜空中的星宿温暖得多了。

不过他的回答也并不确切,所以我想要再问些什么,童子却提前打断了我:“闭嘴!你这都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你居然也有资格被选中吗?捷先生果然是人到中年就老眼昏花了。”他很生气地转移了话题,似乎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不管怎么说,就算我是迟疑了一点,也没有必要小看我比较好吧!好吧,我闭嘴,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说话直一点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童子很用力地带着不满把我拉上船,那是一只木制的板船,脚边就是澄澈的白鸟湖。他踮起脚把兔角灯暖色的光挂在船头,然后用年幼的胳膊熟练地支起船桨,向着某个方向划去。

“白鸟湖里全是柠檬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尝的吧?不过也好,湖里全是星星碎,它们很烫嘴的!而且也别把自己搞得湿漉漉地去见捷先生比较好。”他一边平缓地划着船桨一边说。

“捷先生是谁?”我终于问起来。

我们已经到了湖心,白鸟湖上雪白的浪花漱漱地响着,恰好盖过了我的声音。我想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闭嘴。只是远远地在船尾看着童子的小身影在湖面上摆渡。

过了大约十分钟,我看到我们远离的那片蜂蜜草坪的对面,渐渐显现出一些高大笔直建筑。它们真的很大很大,被人建成一种欧式的风格,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黑色的乌鸦人,给人的感觉大概是大海上搬走伦敦桥的死神那样,有些怪诞,又让我打了个寒颤。风从对岸吹过来,满是冰冷的花香的味道。

童子悠悠地让船搁了浅,把兔角灯从高高地船头取下来,和我朝着那座像乌鸦人一样的高屋走去。他边走边用穿着靴子的小脚去踢那些湖边带着水痕的石头,“我们原来处在中庭区,而现在我们抵达的地方是骑士区的管辖范围。”

这里的景象的确和我们刚才待在的中庭区大不相同,整个骑士区都带着肃穆的氛围。这里没有发光的蜂蜜草坪,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朵栀子花,它们的叶子绿得深沉,花香清淡而又那么壮烈。我想起了关于梦雏的可怕事情。

“好了,从现在开始,请你安静点!”明明我还什么都没有说,童子就提前警告了我。再加上这个地方并不给我善良温柔的感觉,我感到有些忧虑。

我们走近那座壮观建筑的大门,听到有电铃的声音从那里面传出了,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穿过那扇形状怪诞的大理石门,握着把手上缠绕的一只快要凋零的白色栀子,童子很费力地打开了沉重的大理石门。

电铃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我踌躇着进入屋内,面前的更是一幅我想不到的景象:整个建筑的内部像是穿行在一具鲸鱼的巨大肋骨里,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无数条丝线,挂着数百个甚至更多的上吊的电话,它们摇摇晃晃地悬在半空中,整个大厅内都诡异地响着电铃声。几束光柱从玫瑰玻璃的间隔中间撒下来。走近后,我听见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语气从几乎贴到耳边的听筒中发出来。

“You can’t escape…(你无法逃避)”我凭我半吊子的英语听力水平在嘈杂中听见了这样一句话。让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胆怯地缩着身体穿过无数垂吊着的电话的间隙,生怕这些诡异的东西触碰到自己。

“别这样驮着背,国中生!它们离你比想象中的远得多。”童子有些不满。

我躲躲藏藏地穿过“电话丛林”,终于发现远处有一扇门,门把手泛着古铜色的光芒,像是印度人的皮肤,这是个没什么意义但是可怕的想象。我停在那里,试探性地观察着。

“别磨蹭!”此时童子突然狠狠地推了我的后背一把,然后我眼前一黑。因为凭借正常人的感知预测,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撞在门上,所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来,可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如期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闪过一道强光。

我再次睁开双眼,周围弥漫着一些潮湿的雾气,色调有些昏黄,童子已经不见了,横对着我的是一张长桌,远处有几排巨大的书柜和咖啡机,好像还有一个壁炉,火光中发出木炭燃烧的脆弱的声音。

“我们生活的宇宙是平行存在的嵌套式结构。”我想起教科书上就是这么说的,所以这里不会就是...套层空间?

雾气消散,桌前端正地坐着的一个人渐渐显现出来,他一身乌鸦一般的黑色的西服,头一直深深地低着,带着的高高的西服礼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应该是个男性。我记不清或者可以说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脸。他整个人就像一片黑漆漆的影子。

也许这就是童子所说的捷先生吧。想到这我就觉得童子也太不仗义了,居然自己先跑掉,然后把我一个毫不知情的人丢在这里。

“寒近前同学,”眼前的先生开口说话了,是格外低沉而有磁性的成年男人嗓音,我看着他站起来从咖啡机了打出一杯热腾腾的饮料,推到我的面前,“请喝一杯咖啡吧。”

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未知的液体,我有些犹豫。

“不习惯喝吗?我这里还有很多干酪面包给你,如果你想要的话。”

“谢谢,不过我不太饿。”

先生好像并不因为我的不领情而失望,他坐下来,用左手拿来桌边的一只地球仪,那个不平常的仪器晃动时还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它不像是普通地球仪,上面用细棉线缀了许多星粒,每个板块还写用我不认识的语言标了很多名字。

“你怕死吗?”面前的先生拨弄着那些醒醒,深沉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发出。

这是威胁我的意思吗?也许正因为我认为是如此,所以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想都没想就大言不惭地回了一句:“不怕。”

短短的两个字,让面前的“男人”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我看清了那张脸,那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可能是一个相貌端正的成熟男子的脸,而是一个山羊的头!脸上满是白色的细毛,下巴处有一些毫无幽默感的真正的山羊胡!可是显而易见面前这只山羊脖子以下的部分是人身,因为我能看见他灵活的关节和手指。我突然想起曾经在哪里听闻过的美国都市传说中的山羊人,正是与眼前的这位一模一样!他们吃生冷带血的牛肉存活,当然吃人的话他们也不会抱怨。他们像是东方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又是可怕的厄运预测者。

我的心脏跳得飞快。

“你的答案我很喜欢,”山羊人的脸上好像露出了难以察觉的表情,“但是,年轻人还是怕死一点比较好。毕竟不怕死的话,很容易就会死了吧?”

所以面前的“先生”…为什么要问我怕不怕死呢?难道是已经手里拿着巨大的剪刀准备把我大卸八块然后吃掉我直到啃尽骨头吗?

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我面前的桌子,我的心脏也跟着猛跳了两下,“勇敢的孩子,我有必要稍有仪式感一点地欢迎你加入仲夏组织,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选了你。虽然田户高的学生们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学期捷先生挑选的幸运者会是谁。”

“请问你是捷先生吗?”

“少年,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很厚的精装书,重重地放在桌面上,而后用双手往我怀里推了推,“打开看看。”

我带着恐惧把沉甸甸的书籍揽到自己面前,随意翻开了一页纸,我的头脑里似乎自动填补出无数离奇的内容,生怕看见可怖的红色手印会是沾到血浆。还好,书上只有一片空白,我的恐惧开始缓和,却又开始有些不明白我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用点心。”捷先生说。

好吧。面对着一个可以立刻活吞我的山羊人,我还要对自己说着“用心、用心”,这是很困难的。

直到我的大脑安静下来,书上居然缓缓地浮现出一条漫长的河川,在岱青色的山峦下流淌,薄薄的云絮不停地变换着,模糊了一个人的背影。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头顶悬着一颗透明的六芒星,在黑夜中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他越走越远,头顶的星光也愈发微弱了。

画面切换到一个孩子,他穿着长长的暖色制服,脸上带着善良的笑容。他的手臂环抱着很大的玻璃罐子,里面漂浮着的,是和刚才那个人头顶上一模一样的,几颗淡蓝色的六芒星。

书上又变回了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理由的,我感觉到我的眼睛里热热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捷先生终于说话了,他对我说:“孩子,你看见了什么?”

“河川,背影,和淡蓝色的星星。”

捷先生饮了一口咖啡,然后缓缓咽下,娓娓地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每个灵魂的起源都是从地平线那边的生命之川长途跋涉而来,他们初入尘世,然后开始一辈子的旅途,这会是一条漫漫长夜。当他们抵达终点,就会乘坐上看不见的火车回到生命之川,人们把那一天叫作死亡。

“但不是所有的灵魂都如此幸运,他们有时因为落下了重要的东西或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无法搭乘返程的火车,于是他们头顶悬着一颗黯淡的六芒星,在时间缝隙中孤独地徘徊,最终枯萎成一粒微尘。这时,星町里有一群人,会为迷途上寂寞的灵魂引路,并收集这些星星,然后帮他们完成最后的道别。

“这些人被叫做聆魂士。

“每个人的命运不同,在书上看到的内容也不同。”捷先生深思着又咽下一口咖啡,“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命运的抉择,无法撼动,它抉择你注定会成为一名聆魂士。”

听着这样的故事,我终于克服了恐惧。我直视着捷先生的山羊头颅,问道:“那么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呢?”

“问得好,”那张山羊面孔露出了僵硬的类似笑容的表情,“你现在拥有资格,但还不合格。命运的安排还需要你自己去适应,不仅仅是接受,一个成功的人需要驾驭它们。”

他站起来走向身后的橱柜,在木头碰撞的声音过后他打开了抽屉,拿出一个我刚刚在书中见到的那种玻璃罐子,放在桌面上。还有一个类似波西米亚风格的眼镜盒,他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细框的黑色圆形眼镜。然后,他把手指点在了我的眉心上,我像是被注入了力量一般,好像变得比曾经更充实。

“命运为你铺好的路不需要任何人来教会你,也许你现在察觉不到,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体质,当你面对命运时你终会发现你自己。但千万不要尝试着因为主观情感去改变体质,本质上它们不分优劣好坏。

“所以,天生的聆魂士,等你收集好了五颗六芒星,再来找我吧。”

捷先生亲手将我的物品交给我,然后示意我是时候离开了,但我刚转过身来,他的话语又像是挽留我一般响了起来:“我选了最让人放心的毕业生夏天成为你的搭档。很可爱的男孩子不是吗?但你要记住,夏天是个左手捧着玫瑰、右手握着手枪的人。永远不要惊讶于你曾经所不知道的一颗心。”

“什么意思?”我还没来得及询问完,周围的一切就都消失了。等空气渐渐稳定下来,我已经傻乎乎地抱着玻璃罐子站在捷先生办公室的门外,童子正在那里百般聊赖地靠着墙等我。电铃声又响了起来。

“善良的人,看来你是个聆魂士啊!”他仔细查看了我手中的玻璃罐子和眼镜盒,露出惊喜而满意的表情。

“聆魂士...是很好的职业吗?”

“废话,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

童子拽了我一下,示意我快点离开这里。然后沿着我们来时的道路,把我送回了星町的入口。

我并不记得这段归途存在着什么,因为一路上我都在不停地思考着,自己在迟疑中被赋予了与男子国中生完全不同的角色。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不可思议的男子国中生?

我乘坐着纯白的亭子,看着童子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消失。

童子最后向我挥挥手:“没什么好道别的,况且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对吧?——算我没白帮你!好了,我的责任尽了!”

看着这个脸色阴晴不定的小孩,我也向他挥手。

我顺着钟楼辗转的台阶,夏天好像特意没有将钟楼的门锁上,好让我顺利地回到我熟悉的那个世界。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陌生的校园里寂静无声,只有几盏街灯在黑暗中热烈地工作着。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经历的这些都是我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可是星町的风声雾气如此鲜活地展现在我眼前,我的触觉、温感都正常甚至更灵敏地工作着,所以我并不怀疑它们的真实性。

惺忪的灯光,照亮了我一个人的影子。晚风吹过宽松的藏青色校服,发出沙沙的声音。深远的夜空中缀着几粒闪烁的淡蓝色星星,它们也许正踏上了属于自己生命的漫漫长路。这样想着,我仿佛与黑夜融在了一起。

我站在这个世界坚实的地面上,深深地体会到命运是个未知而必然的东西。我的命运把我安排在此时此刻,却又给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以后完全不同的生活的忧虑,其实是早就抉择好的情节。

我终将面对的,是十五年前已经尘埃落定的故事。所以从今天开始,我终于成为了田户国立高中的高一学生,兼一名仲夏组织的初级聆魂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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