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情人

    烫金的圆桌边围着一群年纪大约三四十，保养得当的贵夫人。

  “呀，侬个面孔保养真的是好的哇！白嫩嫩的，年轻就是好呀！还是小夫人福气好哇！侬看看我，唉…不说啦，不说啦！”座东美妇旁的女人敛嘴道。

  美妇，对，就是那位被称小夫人的女人，勾了勾嘴角，没有答话。

  “是哇，是哇，依我看肯定是樊总老疼小夫人啦，哈哈哈哈哈哈。”

  “福气好，福气好呀，羡慕的咧！”

  ......

  一群妇人嘴上捧着座东的女人，像个个都摸了蜜儿似的，个个都似今儿把那女人哄开心，明儿就能得到嘉奖。

  也罢，女人好像早已习惯这类似的情形，依然敛着微笑，没有表示谦虚回恭的意思，也没有露出半点甜蜜羞涩的表情。

她抬手勾起红酒杯，左右微微晃动，示意举杯。众妇人闻意，忙把酒杯捧起，喉腔吐出几句半洋不洋的英文单词。

闻言，那位被称为小夫人的女人笑意更深。轻柔的音色从她的声腔跳出：“谢谢今日的款待，时间也挺晚了，要不今儿就以这杯酒画上句号？”

虽是问句，但这里的在座其他各位也不可能反驳她的意思。众说纷纷，无谓是今天很高兴能聚会在一起畅聊，改日还有许多机会。

  小夫人点头示意。众散...

  低头瞥了眼手上的腕表（9:45），夜已深，魔都的夜却依旧夺目，这个点在这叫嚣的城市才刚刚步入夜生活。

  司机在稳步开着车，望着车外等红酒绿的世界，车内的女人发了呆，这是多少次了，多少个夜晚，在平静中等待他回到属于她们的家，又在一次次失望中重归平静。

  也是，不过是长期情人罢了，不该有什么感情上的奢望，那是不配属于第三者的，女人垂眸，嘴角又泛起了微笑。

“真可笑。”女人低喃道。

“小夫人，樊总今晚打电话说接您道静安区那里的房子，当时您正尽兴，所以没告诉您。”前头的司机好似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好的，我知道了。”

车缓缓停在一独栋别墅前。司机下车为女人打开车门，女人优雅的屈身下车，道了声谢谢。

别墅的暖灯敞亮，女人在门前停顿了几秒，抬脚迈进了房子。

“玩得还愉快吗？”低沉的声音从大厅传来。

女人接过佣人递来的家居鞋，抬眸注视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男人倚在沙发上，身前放着一笔记本电脑，没有看着女人。

“还可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到家了？”

“好久没陪陪你了，今天正好事不算多。”男人放下笔记本，揉了揉眉心。

女人将手轻轻搭在男人肩膀上，轻柔的按摩。不多时，男人抬起手轻拍了下女人的手背，把女人从身后拉到怀里，将脑袋埋在女人的发丝里。

“真香......小舒。”

“别这样，旁边还有人呢。”女人本波澜不惊的脸上漾起了丝丝红晕。

“行，那我们回房吧。”男人轻笑，在女人的轻呼下抱起了女人，走上楼梯，关上了房门......

夜更深了，喧嚣的城市好似也放下了激荡的情怀，开始入眠…

房内，男人打着微微的鼾声，女人未入眠。单手轻抚男的的发梢，房内很黑，女人的眸子却没离了男人脸庞。

良久，空气中散了一个轻音。“樊....”

外面早已烈日当头，屋内却还似夜晚时分。屋外佣人叩了下房门，女人转醒，下意识摸了摸身侧床单，空落落的。

女人坐起身来，回了佣人一声。

女人扯了扯嘴角，赤脚走到窗边，拉开了遮光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直射在身上，女人蒙了蒙眼睛，转身去了衣帽间。

餐桌上摆了女人爱吃的早餐，女人拉开椅子坐下，轻笑道：“真香，谢谢阿姨。”

佣人亲切地笑道“您喜欢就好，这豆浆是先生吩咐的，您不是说您不爱喝牛奶嘛。”

“嗯，谢谢。”女人拿起温热的豆浆呡了几口，温感绵延到整个身子，女人笑了笑。

  “我今天约了朋友去画廊看画，可能晚上不回来用餐了。”

“好的，好的。”佣人回道。

这是一间外国留学生开的画廊，说是画廊更确切可以说是艺术作品展，这里陈列的都是新时代作者的作品，很多作者都还并不出名。女人知道这间画廊，是无意中听一位阔太聊起的，于是便有了今日之约。

为何对次种艺术展有感，其实很简单，女人也是艺术生出生，几年前并不出名的她在求学期间遇见如今的那个男人，那时她21，他30，如今她30，他39。女人最好的年华她给了他，曾经她也是个对爱抱有浪漫色彩的女孩，少女情怀总是诗，但男人却并不浪漫，不过她已经很知足了，因为她......爱他。

想到这，女人也不由笑了。自己真可笑。

她明明可以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但她却选择在最美的年纪爱上了他，一个已婚男人。男人从没对她说太多情话，对于他的妻子也很少提及，只依稀知道那是父母安排的。曾经女人也很恶心自己竟然当第三者，但爱情哪分先来后到，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女人漫步在廊中，一幅彩画吸引了她。不是因为它构图多精致，或者笔风独特。而是它实在太过初学级别，夹杂在一系列精美的画作中，倒有些格格不入了。女人凝视画中一家三口的背影，有些怅然。应该是童作吧，女人心想。

移下视线，标图上印着，作者：樊野，年龄：9岁。

女人笑了笑，接着往后面的画作走去。

这时，裙子似被人扯了扯，女人扭过头去，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男孩子。女人蹲下身来，笑问：“怎么啦？有什么事吗”说罢还摸了摸男孩的小脑袋。

小男孩有点忸怩，挣扎了几秒，抬头注视着女人的眼睛，十分认真的问道：“我刚刚看见你看了这幅画许久，是因为不好看吗？”说完男孩红着脸低下了小脑袋。

女人笑道：“当然不是啦，我觉得很棒呀！你是小作者吗？”

“嗯。”

“那画是你们一家人吗？真挺.....”画还没来得及说完，从身侧跑来一位少妇，拉起小男孩，道“小野你真是太顽皮了，你知道妈妈刚刚找了你多久吗！”

“对不起”男孩轻声道。

男孩的妈妈留意到女人，“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那母亲看着女人抬头，一惊，随后恢复常态。

“没有没有，是叫小野嘛？他很可爱。”女人笑道。

那母亲扯了扯嘴角，道了声谢谢，拉着男孩的手走远。

女人望了望母俩的背影，笑了笑。之前约好的那位夫人，声音从女人身后想起“小舒，你这么早就到啦，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才到没多久。”

.......

两个女人相偕度过了一段还算愉快的下午。

  夜幕降临，女人如往常一样回到空落落的房子，和以往一样等待也许会“回家”的男人，然而这个晚上女人并未等到。女人独自仰躺在大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竟浮现白天在画廊中的小男孩的轮廓，女人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真可爱”女人低喃，随后单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

9年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她少女时也憧憬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位疼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孩子，而如今的她....

女人摇了摇头，心里催促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晨光熹微，一如既往的降临，不为谁改变。女人照例7点半起床，下楼用餐。

餐桌上摆上了一份炙烤三文鱼，女人皱了皱眉头，无声的坐下，先喝了半杯温水，过了会用餐刀切了一小块三文鱼，还未及放在嘴边，不知怎么的女人觉得从胃里泛出来点恶心感，女人捂嘴，喉咙干呕。旁边待餐的庸人以为是餐品不如意，急忙上前轻抚女人后背。

“对不起夫人，我马上撤下去。”

“没事。”女人忍住恶心感，轻声道。

后知后觉，旁边一位年纪稍长的女佣，挑了下眉，试探道：“夫人这样，不会是有孕了吧？”

  女人愣一愣，轻笑道：“不会吧。”

但心底却也有点在意，她打算今天就去医院检查一下。

约好了医生，下午女人便推说要检查一下身体乘往了医院。

一张检验单躺在女人手中，女人紧紧捏住白纸边缘，嘴唇紧紧抿着。随后像是惊醒一般，从旁边的手提包中找出手机，解锁后要拨打第一个序号时，女人顿住了。

“算了，再说吧。”女人笑了笑。

回到别墅中，女佣上前询问道：“夫人身体安康？先生下午打电话来家里，您不在，知道您去了医院也很担心，说是今晚会来陪您。”

“嗯，谢谢关心，一切挺好的。”女人笑道

  站在玻璃阳台上，望着前面一片静谧的绿林，女人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小腹，漾开一抹笑。

夜拉上黑帘，遮盖住白日的耀眼。女人从屋中听到车鸣声，赤脚准备走下来，没几秒，顿了顿，回身穿上了家居鞋，走下楼。男人刚刚进门，正准备换鞋。

“回来啦。”女人的声音响起。

“嗯。”

“我想和你说件事。”女人说

男人抬头凝视了她一会，“我知道。”

女人有点惊讶，但随后回想以前的种种，觉得他知道也不奇怪，毕竟她就是生活在他的掌握中。女人笑了笑：“你知道了呀。”

“他只是意外，我...。”

“我明白了。”女人敛上嘴角的笑意，止住了男人下句也许对她来说很残忍的话。女人转身快步向楼梯处走。

“小舒，你别这样。”男人大步上前拉住女人。

女人没有回身，语气十分平静“他只是个意外，那我们之间呢？也是意外吗。”

“你知道的我....。”男人想要解释。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已经30了，我不年轻了，樊,我想有个家。”

“抱歉，我恐怕不能满足你。我已经....有孩子了，我不能....”男人情绪有点低落。

女人听到后面有些惊讶，“你，已经有孩子了？”女人从前只知道他有个内定的妻子，却从不知道他竟有孩子。

“9岁了。”男人低声叹道。

女人顿了顿,脑海里竟蹦现那个小男孩的模样，脱口而出：“小野？”

男人好像有点震惊女人说出的名字，“你知道他？”

“我不知道，恭喜你，早已是父亲了。”

“你别这样说，你知道我没办法.....”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孩子我会解决的....”女人语气平静。

坐在床沿，女人满脑子都是那小男孩的模样，还有男孩母亲着急的画面，不知怎么，她突然用手拍了下脑袋。

“真贱。”她好似习惯性的勾了勾嘴唇，自嘲道。

9年了，够了。就当青春疯狂了几年吧。女人决定明天去医院拿掉这个孩子，然后永远地离开这座城市。

夜幕笼罩，也许她的明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