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微笑,不再是那种皱巴巴的猴子的笑,而是变成了颇为巧妙的微笑,但不知为何,总与人的笑容大相径庭,缺乏那种可以称之为鲜血的凝重或是生命的涩滞之类的充实感。那笑容不像鸟,而是像鸟的羽毛,轻飘飘的,恰似白纸一张。
*不光额头,还有额头上的皱纹,以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下颏,全都平庸无奇。
即使所谓“死相”,也应该再多一些表情或是印象吧?或许把马首硬安在人的身体上,就是这种感觉吧。
*回首往昔,我的人生充斥着耻辱。
*对我来说,人类的生活难以捉摸。
*总之,我对人类的营生仍旧迷惑不解。自己的幸福观与世上所有人的幸福观格格不入,这使我深感不安,并因为这种不安而每夜辗转难眠,呻吟不止,乃至精神发狂。
*这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尽管我对人类满腹恐惧,但怎么也没法对人类死心。并且,我依靠搞笑这一根细线,保持住了与人类的一丝联系。
*我甚至认为,那些责备之辞乃是万世不变的人间“真谛”,只是自己无力去实践那种“真谛”,所以才无法与人们共同相处。
一旦别人说我坏话,我就觉得他们说得有理,是自己误解了别人的意思,所以只能默默地承受那种攻击,可内心却感到一种近于狂乱的恐惧。
*我却从人们动怒的面孔中发现了比狮子、鳄鱼、巨龙更可怕的动物本性。
可一旦想到这种本性也是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格之一,便对自身感到一阵绝望。
*对自己作为人类一员的言行也毫无自信,只好将独自的懊恼深藏进胸中的小匣子里,将精神上的忧郁和过敏封存起来,伪装成天真无邪的乐天外表,把自己一步步地彻底打磨成搞笑的畸人。
*我是“无”,是“风”,是“空”。
*总之,我甚至缺乏力量在喜欢与厌恶之间择取其一。在我看来,多年以后,正是这种性格作为一个重要的因素,导致了我所谓的那种“充满耻辱的人生”。
*我成功地从受人尊敬的恐惧中逃离了出来。
*说到底,诉之于人就是枉费心机。我只能对真相一言不发,默默忍受,继续搞笑。
*这群画家被人类这种妖怪所伤害所恫吓,最终相信了幻影,在白昼的自然中栩栩如生地目睹了妖怪的存在。而且,他们并没有借助搞笑来掩饰自身的恐惧,而是致力于原封不动地表现自己看见的景象。
*我不可能坐着,死守一个没有门窗的冰冷房间,就算外面是一片不合法的大海,我也要纵身跳进去,直到游得耗尽全力,一命呜呼。
*良子坐在昏暗的店铺里微笑着,她那白皙的脸孔,啊,还有她那不知污秽为何物的“童贞”,是多么弥足珍贵。
*那就和她结婚吧,即使因此而有再大的悲哀降临吾身,我也在所不惜。我要体验那近于狂暴的巨大欢乐,哪怕一生中仅有一次也行。
*纯洁无瑕的信赖之心,难道真是罪恶之源?
*可是,我的不幸却全部源于自身的罪恶,所以不能向任何人抗议。
*总之,我是罪孽的集合体,所以,我只可能变得愈发不幸,无从找到防范的具体对策。
*我问神灵:难道不反抗也是一种罪过吗?
*我已丧失了做人的资格。
我已彻底变得不是人了。
*只是一切都将逝去。
在我一直过着地狱般生活的这个所谓“人”的世界里,这或许是唯一可以视为真理的一句话。
品墨| 句子《人间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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