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走了,他背着硕大的行囊向我挥了挥手,消失在了滚滚夕阳的余晖里,我有些恍惚。当我的视线从恍惚中收回,他的背影早已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点。我嘴角动了动,半晌后却只是一声长叹。
我认识木子是在三年前,那时的我们刚进大学,眉角间藏着稚嫩的老成,青葱的面庞上还描募着憧憬和美好。
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刚入学参观学校的时候。他沉默的坐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兀自玩着手机,与旁边叽叽喳喳的同学格格不入。鬼使神差的,我坐到了他的身旁,一问一答之间我慢慢了解,他是河北本地人,热爱文学,有一个女朋友,为了和女朋友在同一个城市放弃了去更好大学的机会。明媚的阳光浸湿了他的衣服后背,他年轻的面庞在说这番话时不带丝毫波澜。在我不问的时间里,他便一直沉默着。
生活像是一场用着老套路的新戏本,相逢皆无意。生活也像是一台自导自演的独影剧,聚散亦随心。
后来我和他慢慢成了朋友,在和他勾连的肩膀里,我们一起打台球,一起去上课。偶尔会拿我写出的文字要求他拜读并让他写万字长评,偶尔会去学校的操场在雾霾中谈论人生理想。那时我不认为我的那些文字只是一些矫揉的浮夸开头,同样,那时的我也不认为我会是大学里面的匆匆过客。
他极其会言辞,恰到好处的玩笑和大方沉稳的回复无不令别人对他心生好感。他也及其不会言辞,当遇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或是不好意思回答的问题时,他便会打马虎眼,或是说些词不对题但又让人觉的很有道理的句子,在我面前,他便是沉默。若要让他打开话匣子,只有像剥洋葱般一层层剥开他的内心,他自会像你倾吐,当然你只需听着,因为他只是想说出来,道理他都懂。
大学生活是精彩的,无论是十八岁的美女还是三十六道名菜或是七十二般套路都是大学的精彩之处。当然,对于一个学霸而言,还有四六级的七七四十九本真题和专业课的九九八十一般变化,显然,我的大学生活缺乏了很多精彩。
在大学里我有了我第一个女朋友,我清晰的记得,在我不是单身狗的那个夜晚,我和木子在操场闲聊。那晚的夜色很浓,不算皎洁的月光穿过厚重的霾,洒在土操场坑洼的地上。那晚的氛围也很浓,我们两个涨红着脖子大声交谈,踏着土操场坚硬的面庞,我们俩谈到了柔软的将来,谈到了如果现在找一个女朋友,那么最好对彼此负责,最好将来可以踏进婚姻的殿堂。大学里面的恋爱像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国,雄壮的誓言和口号下是虚假的繁荣,早夭的鸳鸯以千奇百怪的死法诉说着有经历才能更富强。那时我们不信,我们怎么可能信!一个是初尝情爱的懵头小子,一个是苦尽甘来的成熟少年,怎能识得生活滋味。
日子也就这样走着,半年后,我和我的女朋友分手了。在刚进大学的这场“大跃进”中,我终是没有将繁华的口号变成现实,死在了2015年春回大地的三月。
当生活的步伐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时,就像灵魂追逐着身体踉踉跄跄往前行走,你已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你。那时的我便是这样,似晴天暴雨那般突然,对学习由无感变为厌恶,像痴迷烟酒般爱上逃课。
从网吧到宿舍,从早八点到晚八点,我的作息规律无比,雷打不动。木子的生活也很规律,按时上课丶午休丶周六日去城市的另一头见她的女朋友,只不过我和他约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上课扯淡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对于我的堕落行径木子刚开始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见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也觉得无趣,便不怎么多说了。只在有作业的时候提醒下我,被点名的时候发个短信,快要考试的时候忍不住再多说两句,这多说的两句大多也被我敷衍过去了。
他是一个自律的人,也是一个及其有规划的人。他的充电宝总是时刻有电,他可以六点起床去背英语单词,他的手机几乎很少情况下没有电。我是一个极不自律的人,正午起是常态,手机时常没电,对任何事满不在乎。我不知道我们是种什么样的友谊,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样建立的友谊,但我知道生活琐碎的日积月累构成的外表下,还有更深层的东西在内里。
不出意料的,我挂科了。成绩单随着大学校园里一张张童稚的面庞来到我面前,如期而至,却也猝不及防。
我和木子成了舍友,他在我对铺。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如果说有,那么便是我和他都成了忙碌的人。从大一的干事到大二的副部,角色转换之间也多了分责任和义务。
木子很忙,忙碌着写稿子跟活动去认真完成部长交代的任务。木子很忙,忙碌着教干事怎样写新闻稿如何应对大学生活。木子很忙,忙碌到他忘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拾笔去写他热爱的文字,忙碌到他忘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图书馆随便拿一本书去慢慢品读。可即使这样,木子在周末也会陪他的女朋友去街市上走很长的路,周末QQ上的步数排行榜里,木子总在前三。
我也很忙,在一天抛去打游戏的极少数时间里,我还需在网吧出来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准备部门里的活动。忙的焦头烂额,忙的本末倒置。
似乎上天赋予一个人沉默的本性,那么也便赋予了他丰富的内心。2015年11月,西伯利亚寒流的先遣队刚刚抵达保定,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各色衣物的时候,木子哭过一次。这好像是我记忆中他大学里的唯一一次流泪,在此后生活长河中本该属于他哭泣的时间段里,他反倒安静的反常,或是他独自深夜抹泪,也或是,哭泣早已不属于那个时候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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