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像风儿一样逝去
一天午后,像往常一样的午后。
今天是星期六,一个平常的周六的午后。
风儿还是那么轻柔,像情人的手拂过面庞;阳光也还是那样明媚,照在路旁的树上油油地泛着清新的光。
状元桥还是那么悠闲地横卧在这条把这个镇子分为南北两界的小河上,桥下的河水也依然哗哗哗哗地唱着欢快的歌曲,也不知是哪家哪个调皮的孩子折的纸飞机扔到了水里,这不,那架可怜的飞机正在水中顽强地挣扎。
路上,吃完饭往地里赶的人,行色匆匆。
这里平常的一切让人有点厌倦,有点无奈。
河里的那架失事“飞机”还在随波逐流,向小河的下流滑翔而去。
这时,平空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了这原本宁静沉闷的午后,就连这正向下游潜行的飞机也忽地一停,像是撞到了一块石块,亦或是吸足了水份,向水草深深处沉溺。
哭声,何来的哭声?
每一个被这惊人的哭声“空袭”的人几乎都在脑海里闪过这个疑问。
哭声渐渐近了,而那哭声也变得无力而苍白,无助而绝望。
寻着哭声的来源而去,远远地可以看见一帮子人,一大帮子人。
跑在头里的是个十二三的小女孩,这是张木匠家的二女儿。这小女孩眼里浸满了泪水,一边用袖口擦拭眼泪,一边跑得飞快。
人群近了,而哭声变得更无力,更绝望。
哭的人正是张木匠的媳妇,一张原本历经岁月和风霜摧残的脸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变形。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口水,早已湿透了胸前洗得发白的大襟,两个稍年轻些的妇女左右搀扶着。后面跟着的四五个人,用一张破席裹抬着,里面好似一个人。
没走几步路,早有好心的人把张木匠找了回来。
人们都在议论纷纷,但有一个共同点:张木匠的大女儿死了。
自杀?还是谋杀?
一个原本平常的午后忽然因为此事变得不平常起来。
这在这个原本就偏僻闭塞的乡村来说可是个大新闻,大事件。
东方振华作为基层干部,也慌忙招聚了有关人员当作头等大事来处理,人命关天的事,毕竟儿戏不得,事关人命谁也不敢怠慢。
今天是星期六,早上人们在东方振华的带领下去地里干农活。
那时候,是饭在一起吃,活在一起干,至于睡觉,那还是要各回各家。
今天发生了一些事,田淑媛感觉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似的难受,总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很显然,他老公东方振华不是。
在人群里,还有一个人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就是张木匠的媳妇张太太,姑且称为张太太吧,这是她这一生都没有的称呼,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这么个称呼。
“嫂子,有事啊,我怎么看你心里好像有事?”往往自己有心事的人总说别人有事,这样要真是对方有事,可以互通有无,如果对方没事呢,就可以听自己诉说一番了。淑媛此时看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就这样一问。
“哎,别说了,还不是为了俺家丫头的事,也不知怎么了,从昨天回到家就不高兴,也不说也不笑,今天早上连饭也没吃,我出来的时候还在床上睡着呢。”张太太长吁短叹地说。
“是吗?哎,现在孩子长大了,有什么事不会和我们当爹娘的说了,知道心里藏事了。”淑媛颇有心得地笑着说。
“谁说不是呢?大妹子你说做爹娘的哪有不希望儿女们好的,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就是咱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帮着拿个主意不是?”张太太终于找到了知音,大有想拉住淑媛长谈一番之感。
“你说咱拼死拼活地干活,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到了家又得为女儿的事操心,可儿女们也不一定领情,就说俺家那丫头吧,你好说歹说就是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你能有什么招?”张太太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大发感慨起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淑媛说,“就说我们家吧,你说我那口子年纪这么大了脾气还是这么拧,为了两个丫头的事今天爷几个都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怎么回事?”可能是找到个同病相怜的人,张太太好奇地问。
“这不是吗?现在家里三个上学的,我那口子寻思吧,别让两个丫头片子上了,女孩子家家的,学那么多什么用?”淑媛靠近张太太,低声笑着说:“别像咱这样的做个睁眼瞎就行了呗?学再多红盖头一顶,全带婆家去了。”
“是啊,可是听说你们家两个女儿学习好啊,我们家大女儿死活不上了,她学习忒笨。”张太太说。
“学习好也不定上大学啊,现在什么时候了,不是学习好就能上大学的。”淑媛说:“再说了,现在这个家吃饭的嘴多,干活的手少,我那口子想让两个姑娘下来分担一些,只让恩铭上,好以后有点出息。”
“大兄弟想的也对。”张太太说:“你一个人为家也忒苦了。”
“可人家姐妹俩不愿意啊,最后还是知书答应不上了,可达礼这死丫头就是不依,这不,我出来的时候知书正在家边收拾书边哭呢,这一哭哭得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田淑媛继续说:“你说我也希望他们姐弟仨都有出息,可是这也太难了,家里得吃饭,那口子又帮不上什么忙。”
“这事得慢慢来,妹子,你也别着急了。”张太太劝道。
张太太回到家,发现大门没关,屋里也没有了女儿,顿时一阵心慌。
这时张木匠回来了,对木匠说:“她爹,丫头不见了,不知去哪里了?”
木匠沉着脸,半晌才沉声哼道;“爱去哪去哪?谁有工夫在家看着她?
“老头子,那去你找找啊?”张太太无助地抓着丈夫的一下,着急地说。
“我才没那闲工夫?”木匠挣脱开张太太的纠缠,说完扭头走人了,他哪里会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人往往就是这样,如果张木匠夫妇起初的时候,冷静下来好好思量一下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他们两口子细心观察,精心引导,他们的女儿或许未必会走上这条绝路。
他自己还在心里嘀咕:去哪里找?这又不是小鸡小猫,满大街喊喊去。
心神不宁的张太太,突然从女儿房间看到张一皱巴巴的纸,好像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可她是真的睁眼瞎,一个字不识。
捡起来感觉得上面湿湿的,这时再不明白事的人,也可以想像那是什么弄湿的。
她慌忙找人去念念这到底写了啥,结果,开头的一幕惨剧就这样上演了。
木匠的女儿一时想不开,也不是一时,估计她是想了一夜又一上午,结果,跳下村东的用来储水灌溉的水库死了,准确地说是殉情了。
星期六,沂水中学。
学校是座落在离镇有五六里地的十八里铺,这附近方圆七八里的都在这里上学,这里分为初高中部。
东方知书达礼姐妹,她们的表姐许家崖的许明莉,都是上高三,不过不在一个班而已。而东方恩铭是高一,东方无瑕上初二。
中午放学,铃声刚响起,同学们像出笼的飞禽走兽般冲了出来。
今天东方知书辍学了,往常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的与现在气氛大不相同,今天大家都不怎么说话。
晚饭的时候,东方家聚集了很多人。
东方知书达礼姐妹,东方恩铭,东方无瑕,连志军等等,大家都在各抒己见地评说着张木匠女儿的事。
其中,不知何人通过何渠道弄来的殉情者的遗书,其实只是反反复复地写着短短的似诗非诗的一些东西:
无言回首过往事,君容依旧是怆然,
两情灭处心已死,如何再续未了缘?
心已碎,
情难还,
挥手洒泪萧瑟间。
从此一别从此去,谁人爱我如君般?
不知才疏学浅的木匠女儿何以写得这些东西,或许是从何处摘抄,亦或是“情到绝处痛到死”的人的心血所成超常发挥吧。
死无对证的古训教育我们,此时已经无法研究其出处了。
这一晚,镇东头的冯家大院,西屋的油灯亮了一夜,真不知要烧掉多少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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