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又看见乌总管站在大门口,看来禁足的旨意已经传到了府上,我敛住心神走过去装模作样的吩咐了几句,表示了一番我这三个月会乖乖呆在府上的决心便回了我的院子。
关上门,我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运气调息,早上被霂拓的元气所伤赶回来就被直接叫进了宫里一直没来得及调养。
再次睁开眼睛已是黄昏,院子里的灯已被尽数点上。感到体内的真气渐趋平稳,我也来了精神,洗完澡之后溜去了厨房,炉灶上有温好的肉粥和开胃小菜。有个总管在就是这点好,没吃中午饭都有人记着。
吃饱后有了力气,在院子外面溜达了两圈见天色也不早了便回了卧房。理了理刚换好的衣服,随手挥灭桌子上的烛火转身从后窗溜进了主院里的后花园。我向来都是一个人住在主院,也独享这座后花园很少让下面的人进来。钻进一座假山里我熟稔的按下一块凸起的岩壁,前方的石壁便慢慢挪开,走出一段之后我按下另一块岩壁,看着刚刚走来的路又渐渐消失我便用轻功在岩石上借力加快速度往前奔去。
这是我九岁的时候发现的密道,通往郡主府东边的一片杉树林,一直沿着杉树林往下便直接到了堂庭山最热闹的一条街东涯街,这已经是民间生活区了。仡族王上一直居于这座主峰之巅,从山腰开始往上便是王候贵族所居之地,山腰有重兵把手一般人不可随意进入,那片杉树林正好靠近山的北面陡峭之地,一直防卫薄弱,是我这种禁足之人的福地。
东涯街紧挨着山腰进入王族居所之地的永定门,围着山腰街道正好形成一个闭合的圈,此街夜不闭市,东涯街往下一直到山脚熙熙攘攘都开着各式各样的铺子,这就是堂庭山的光景,据说是仡族和柯灵族所在的南方最大的街市。以此为中心的堂庭山脉一带,基本全是仡族族人和柯灵族。仡族依山,柯灵族傍水。
“晁大夫,半枝莲和龙葵花配药帮我熬了。”我踏进百草堂对着正在拨算盘的掌柜说道,一边悠闲的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倒茶给自己喝。
一身儒雅气的晁大夫看见是我,放下手边的算盘一跛一跛的从柜台前走出来,他这左腿一走动瞬间打破了美感,“你这个霸王,怎么又受内伤了?”
我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说到,“恩,打了一架,碰上个柯灵族的就犯老毛病了。”
“你呀你。”晁大夫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起身,在柜子下面找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递给我,“这是前几日我研制出的一种固气调息的药,每天三粒。你以后就别喝那个方子了,对你的副作用甚大。”
我接过瓶子倒了三颗就着茶水吞了下去。
“就不怕我害你?”
“若晁大夫都要害我,那这天下怕就没有想让我活着的人了。”我笑的狗腿。晁大夫当然不可能害我,他父亲曾是皇外祖母的御用太医,这位晁大夫从小和我娘一起长大,是个天纵医才16岁便官拜上品,后一直追随我娘,虽是上下级关系但交情匪浅,我在娘留下的起居录里经常看见他的名字并且知道他对我娘有大恩。
我娘去世以后他便辞官在东涯街开了这家百草堂。在我发现密道的同一年,我便根据娘留下的起居录找到了他,自此以后我无论大病小伤都往这里跑,很多我娘的事情也是从这位晁大夫口中得知的。包括当年舅舅作为双生子中的弟弟身体虚弱,外祖父为防有失,便在教导舅舅帝王之术的同时也把母亲当做继承人培养。这也就是为什么母亲会只传嫡系的风语咒的原因。
晁大夫望着我眼神复杂,“你舅舅还是没问过你身体状况?”
“她不管我我才自在呢,不然我哪有时间来看望晁掌柜呢是吧?”我一边喝茶一边笑道。
“看望?你以为你每次受的是轻伤吗?”晁大夫对舅舅不管不问的态度颇有微词,甚至是明显的怨气。我从小无父无母舅舅也不太关心我的事,连我身体里有一股与水系功法相抗的力量这件事也不曾多问,我也没有教习武功的师傅,如今身上的功夫都是自己钻研来的,每每弄的全身挂彩跑到百草堂来晁掌柜都要发一通脾气,生我的气,当然也是对我舅舅的不满。
我的那个王上舅舅,我不知道他作为一个舅舅是不是就像晁掌柜说的那样失职,反正我对亲人唯一的认知就是我有个舅舅了,每每我闯祸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偏袒我,我想,这就是亲人吧。
“你以后离柯灵族的人远一点,你的身体受不了,还有,以后少打架,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打打杀杀的……”
“晁大夫”我打断了他的话,认真的望着他“你真的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晁大夫明显一愣,后神色黯了下去朝我摆摆手,“你不要再问了,我确实是不知道。”后又认真的望着我,我有些看不明白他眼里蕴藏的东西,“你是仡族郡主,一辈子平安无忧不是难事,到时候再许配个好人家……如若你舅舅待你不好,你记住,咱们也不怕他,四海八方之大我带你走便是,你是曦儿留下的唯一骨血,我拼死也会护你一世周全。”
我有些看清楚了,晁大夫眼中明明是无尽的哀伤,还有担忧。
“又是偷溜出来的吧,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晁大夫起身要走。
“叔父!”我朝着起身的背影叫到,晁掌柜闻声便僵在了那里。“你与我母亲一同长大,我知道你对我母亲有大恩,如若我母亲还在世的话肯定会让我叫你一声叔父的。”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我父母的事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就算不知道我父亲的具体名号,也该知道他是哪里人是哪族人对不对?你告诉我他在哪个方向我自己去找他,或者说……或者真如传言那样他被露千化给杀了,那我早晚也要杀了露千化的,你别瞒着我,你告诉我啊……”我越说越激动,晁大夫却只是矢口否认。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出的门,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在大街上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了几圈,我甚至想过会不会晁掌柜就是我的父亲,又觉得自己可笑。走过一条巷子,我收回神若无其事的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睛,飞掠到屋顶上一路踏风而去。
一连好几天,我日日来百草堂,可是自那日情绪失控之后晁大夫一直避而不见,我知道他有一队很厉害的黑衣侍卫我硬闯讨不了好。
“一郎中养那么多侍卫干嘛!”我一边抱怨一边走上了百草堂对面的茶楼。刚要踏上最后两步楼梯,便看见靠窗的桌子旁坐着几日不见的鸡蛋正拿着茶杯似笑非笑的望着往上走的我。我心知不妙,不想惹上这个大麻烦转身就往楼下走。只听见那臭鸡蛋在身后悠悠开口到:“怀……”
刚说一个字,我转身飞掠上前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望了望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放心下来。舅舅罚我禁足的口谕虽没传到宫外,但这闹市万一有露千化的同党注意到我也是大事不妙。偷跑出来可以,但要低调。被人认出来没事,但不能被人抓到。
我在他对面坐下,斜了他一眼,“找我做甚?”
他看着我一连串动作,好笑的放下茶杯,“合作之事不知郡主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考虑了?”我震惊这鸡蛋的脸皮之厚,明明我都已经明确的拒绝了。
“我以为郡主不可能拒绝的,据我所知,那水玉目前还在那个柯灵族人手中,每日出门必佩于腰间,这难道不是挑衅?”
水玉!这几日养伤倒是忘了这茬了,依露华对霂拓的心思,这上好的千年水玉落到她手中最后肯定会归了霂拓的,上次没送成一定还会送第二次,只是我没想到露华速度这么快,欠打!若水玉在露华手中并不难抢,但现在到了霂拓手中我便要考虑考虑了,尤其刚刚养好体内气血,若是再搞的气血大乱……我打量着对面的鸡蛋,倒是个好帮手。
“我可以帮你找那什么宝贝,但是我带你上堂庭山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盯着他总归闹不出什么乱子的,反正最近在堂庭山腰以上我也去不了郡主府以外的地方。
“那是自然,客随主便。”
“那你什么时候能帮我拿回水玉?”
“现在如何?”
“好!”够爽快,说着我和鸡蛋就起身出了茶楼朝梁河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我反应过来,拉住极速向前的鸡蛋,“等等等……,你要不先证明一下你是高辛氏人?”我怎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呢。
鸡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笑道,“郡主稍安,我们先去拿个东西。”
“去哪拿?”
“我住的地方,就在梁河附近。”
客栈二楼,我推开鸡蛋住的天字号房间门便看见房里的窗户正对着梁河衍台,这衍台是柯灵族为观测梁河水势起伏而建,霂拓作为柯灵族四王子,每天都会来此。
我转身朝鸡蛋道,“你不会这些天一直盯着霂拓吧?”
“确切来说我是替郡主盯着水玉。”鸡蛋正捣鼓一个木匣子。
这高辛氏还真是怪,霂拓这些天也不觉得脊背发凉吗。鸡蛋打开木匣子放在桌子上一脸郑重的望着我也不说话,我狐疑的走过去。
“箭?”
“正是,这是我们高辛氏代代相传的焚迹箭,可破一切水系功法屏障。”
只见匣子里整齐的躺着三支箭,也不知用何所制,箭矢箭杆箭羽皆为暗红色,奇绝的是那血色就像是材质本身的颜色一般,我大喜,心想这宝贝够他霂拓喝一壶了,“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拿起一根箭在手中把玩,“怎么不见弓?”
“焚迹箭无需用弓,郡主请看。”说着鸡蛋抽出一根箭放在桌子上箭矢朝前,两手相叠转了一圈后张开,在我感到鸡蛋胸前空气温度腾腾上升的同时,那桌子上的焚迹箭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腾空而起稳稳的停在了鸡蛋胸前然后周身化为熊熊烈火变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火箭,不,现在根本看不出来它是一只箭,它就是两尺长的火柱。
我还没回过神来,鸡蛋已经缓缓收手,火柱重新变回一支箭徐徐落下。
“郡主试试看。”
看着这宝贝我确实有些蠢蠢欲动,望了鸡蛋一眼学着他的样子放下手中的那只箭两手相叠然后动用内功张开,渐渐的胸前的温度确实在增加,但好一会儿那焚迹箭也不曾起来只是在桌子上隐隐震颤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似的飞不起来。
使上浑身解数试了好几次倒是我自己热的像是快要燃烧起来一般。鸡蛋一直盯着那只要动不动的箭眼神黯了下来。
“郡主初次使用这焚迹箭,想必还需要……”
他话还没说完,我忽的开窍,张开双手的瞬间焚迹箭“噌”一下飞起颤颤微微的停在我的胸前。“你看!”我转头惊喜的望向一旁的鸡蛋,却发现他望着箭愣住了。我学着鸡蛋刚刚的样子想慢慢收回内力放下箭却发现那团火又不听使唤了,这么撑着它着实是累人,“鸡蛋!我放不下来啊!”
鸡蛋这才回神,脸上难掩喜色,“别急,内力慢慢地往回收……”
我尝试着慢慢收回,却感觉体内某种力量越聚越多像是一头被唤醒的野兽,顷刻间变换了手上的动作左手虚拖着焚迹箭右手收回从后一把将箭给推了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只见焚迹箭飞射出去直接穿透了客栈的木墙不见踪迹,只留墙壁上一个还留着火痕的窟窿。
“我不是故意的。”我望向鸡蛋讪讪而笑。
鸡蛋挑眉,可能是没想到我无师自通竟直接将箭射了出去,“走吧,先把箭找回来再说。”
我跟着鸡蛋出门,正想去敲隔壁间的房门却听鸡蛋道:“你太小看焚迹箭了,无水系功法阻挡,这箭恐怕已经在五里开外了。”说着下楼叫了掌柜。
掌柜一脸狐疑的望了望我和鸡蛋,又转头继续研究着墙上焦黑的窟窿,鸡蛋一边背起木匣子一边气定神闲的掏出银子道:“我家娘子顽劣,弄坏了店家的墙壁,这些银钱给掌柜的拿去修理墙壁剩下的就当我替我家娘子陪不是了。还望掌柜的见谅。”说着也不管掌柜答不答应搂着我的肩膀就往外走。
“你竟敢毁我清誉。”走出客栈,我拍开鸡蛋的手生气道。“谁是你家娘子!”
鸡蛋一脸痞笑的凑过来,“那要不要咱们回去说明一下身份,怀烁郡主?”
“你!,你你你……”我气急。
“哈哈哈,走吧,焚迹箭待会儿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就不好了。”我怎么觉得这臭鸡蛋倒是不太在乎被别人注意到?笑的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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