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作者: 米唐米唐呀 | 来源:发表于2019-03-30 07:24 被阅读0次

    ——爷爷的一辈子走到了头,一生吃了很多苦,当然也有过不少快乐,我相机里还有他的笑颜,永远不会褪色。

    人们都说,人死如灯灭,人到底有还是没有灵魂,这也难说,人的意识和肉体密不可分,当肉身消亡之后,意识也会渐渐被剥离吧。

    得到爷爷去世的消息,那是在晚上,我清楚记得我正在百词斩记单词,记到中途的时候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消息是姐姐发过来的,她告诉我,我们永远没有大嗲(方言)了。

    我当时愣了一下,那感觉有些不真实,其实我事先是知道的,爷爷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倒床了好几个月,一直不见好,反而是越来越严重。

    爷爷本来身体结实,听妈妈说,他走的时候,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我简单收拾了行李,买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汽车票,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些难受,但又觉得分外不真实。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爷爷在洗手,那水是直接从山上通下来的,热乎乎的,我问他干嘛呢?他告诉我他手冷,所以拿山里流下来的热水暖暖手,句罢,他笑了,皱纹合在了一起。

    他要我给他带个暖手宝回去,他手冷,梦里的我连连应着好。

    父亲大姑连夜赶了回来,我故作轻松的向父亲说起我的梦,父亲说:

    “你爷哪里是手冷,那天晚上他全身都是冷的。”

    学校离家大概10几个小时的车程,中途转了两次车,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远远的便能听到家里敲锣打鼓的声音,父亲和我回来之前,母亲便把一切事务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我带了一个箱子回来,下车的时候我去后面拿箱子,我听见奶奶一直在叫我名字,她在车身前面晃悠着,我把箱子交给母亲,看了一眼灵堂,没有勇气迈过去。

    我抱住奶奶,告诉她:

    “我回来了。”

    奶奶眼圈红红的,说: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奶奶依偎在我怀里,只有小小的一团,如今的我高出她一大截,我和她的角色似乎倒了过来,从前我是依靠着她离不开的小孩,如今她是想念着我放不下的老人。

    根据习俗,进门的时候会放礼炮和鞭子,在一片喧闹声中,我跟在父亲屁股后面磕了几个头。

    接着便步入灵堂,掀开盖在黑色棺材上的红色布料,便看到了爷爷的脸。

    母亲说:“喜儿(爸爸的小名)回来了。”

    “这下眼睛闭得紧紧了,都回来了。”

    一群人把棺材围得紧紧的,我躲在最后面,姑姑趴在爷爷棺木上哭着,女人到底是比男人柔弱,感情比较细腻。

    母亲把我拉到棺木面前,要我叫声大嗲,我看着棺木里爷爷的脸,喉咙有些发紧,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泪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头发遮着脸,我也没有哭出声音来。

    “他其实最疼你了,你快叫叫他。”母亲催促着我叫,可是我依旧没有发声,因为我知道,我叫了他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回应我了。

    最后一次见爷爷那是寒假放完去学校的上午,那个时候家里情况比较混乱,爷爷病得厉害思维也特别糊涂。

    我拖着一个箱子在楼梯口站了好久,犹豫之后我走到爷爷房门前,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招呼着我去读书了。

    爷爷年纪大了有些聋,但还是听清楚了,那个时候他还能勉强的坐起来,他手里端着粥,抬头对我笑。

    “好好读书。”

    那是永别,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再回来便是生死相隔。

    家乡办丧事是三天,那三天父亲母亲几乎没合过眼,里里外外的全是事情需要处理。

    稍微闲下来的时候,母亲便说起了爷爷走时候的细节。

    母亲说,爷爷走的时候,心跳没有了脉搏也没有了,但是一口气就是不掉,嘴里说不出话来,看样子是在等我父亲,是母亲在爷爷耳边说。

    “喜儿在外面挣钱,一家人都等着他养活呢。”

    爷爷在大姑父的怀里去了,撑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散了。

    年前的时候,爷爷还有力气说话,把后事交代了一遍又一遍,父亲出门的时候我们瞒了他几天,直到后来瞒不住了。

    爷爷被病痛折磨了好久,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舍不得也是真的。

    古语说有三不信,小孩子说不想长大不能信,大丫头说不想嫁不能信,老人说不想活不能信。

    人一生病真的就是生病了,人其实很脆弱,去年五月份爷爷的身体看上去还挺好的,谁曾想呢,一年不到的功夫便与世长辞。

    爷爷患得是癌症,年纪大了也受不住癌症检查治疗就回来保养了,奶奶年纪也大,还有些痴呆,他们吵了一辈子,爷爷快去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在争执。

    爷爷总说和奶奶没什么感情,但他们有三个孩子,爷爷到最后也还在操心奶奶,拜托母亲照顾好她。

    爷爷上山那天,奶奶坐在屋里哭,我劝她不要哭,哭多了伤身体,得不偿失。

    我递了很多纸给奶奶,要她保重身体。

    敲锣打鼓的,很多帮忙的人把爷爷连人带棺木抬了起来,我抬着花圈,和一行人走在前面。

    虽然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但天气却出奇的好,大家都说是爷爷供的菩萨显灵了。

    爷爷一辈子都信菩萨,其实他得这个病很大程度上是太过于相信菩萨,没有接受科学的治疗。

    他知道年轻人不怎么信神信鬼,所以一再叮嘱他走后别把菩萨给扔了,母亲也随了爷爷的愿,热热闹闹的请道士请乐队把菩萨送到专门的地方去供拜了。

    相信爷爷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山上的土坑早便挖好了,大家伙儿一同拉着绳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爷爷抬到了山坡上,在最后盖棺木的时候,我跟着姑姑一起钻到了土坑里面。

    爷爷安静的躺在棺材里,面露笑样,我终于开口叫了他。

    “走好,大嗲。”

    我并不觉得他离开了,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了我们身边。

    相比于死亡,爷爷受病痛折磨的时候最令我痛苦,早前的时候请医生上门打针还能管用,一针管上个十来天,到最后一天打上三四针也不管用。

    他整宿整宿的疼,母亲在家照顾爷爷,也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病得厉害的时候,他闹过自杀,那个时候我真怕,看着母亲忙里忙外,我只是傻站在外面看着地面上的一坨猩红。

    直到后来开学,我从母亲那里又听过几次,我隔天就打电话问问情况,爷爷走的那天晚上,我还问过,母亲说,爷爷估计撑不过晚上了。

    我只能心里默念着不会。

    爷爷走后的那三天,我父亲母亲大姑父大姑姑二姑姑二姑父,我们都会去祭拜,给爷爷坟前种上树,烧灵屋子,在坟前包包上种上绿油油的植物,一切都是按照爷爷生前的意思。

    都说爷爷埋到了好地方,我们家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我也相信是这样的。

    我是愿意相信人是有灵魂的,落叶归根,那几个山头上都是埋着我们家那边的人,我想,以后百年之后也和他们在一起,不赶潮流说什么火化。

    爷爷的一辈子走到了头,一生吃了很多苦,当然也有过不少快乐,我相机里还有他的笑颜,永远不会褪色。

    人的一辈子真的不长,家是永远温暖的港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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