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
所有的悲伤,痛苦,都如灵前摇晃着的烛光,无声无息的挥发在冰冷的空气中。
太快,太快了…
快的我竟然不敢相信那床板上躺的,竟然就是小我九岁的表弟,那个我印象中身材高大,学习成绩永远第一的翩翩少年。
我甚至隐约记得,他出生时的场景,也是在这样冷的空气中,妈妈告诉我,二姨家又添了一个胖娃娃,等我们去看的时候,大人们把我们几个小孩给哄了出来,愉快的氛围中,弥漫着新生命的尿腥气。
他一两岁的时候白胖的能嫩出水来,如同地里鼓泡的白嫩花生,嘴里的哈喇子,总是能把脖子上的红绳,还有红绳上的配饰,浸成红润润的血红。
四五岁时,他会像鸡刨食一样的到处扒东西,翻箱子,倒柜子,扣窟窿,掏洞眼,停不下来。
而如今,那个到处玩的表弟一身黑袍的躺在床板上,脸上耷着一个青布帕子,旁边放着他最喜欢穿的篮球衣,普通的款式,静静的放着,很旧很旧。…
我没有掉泪,也没有觉得有多大的悲伤,只是觉得很压抑,觉得表弟太可怜,太可惜…
可惜的是他的聪明,遗憾的是他的年龄。
他还没有绽放,就永远的枯萎了。
由于表弟年龄太小,来看他最后一眼的人并不太多,所以显得院子更加的空悲切,冷冰冰。
接到二姨的电话告知是在早上八九点,二姨说,你表弟不行了……
我来看他最后一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有人告诉我,早上亲戚们换衣服的时候,床单还没凉,身子都还有一种柔软的温热,只是脸色苍白,浑身没有血色,白嫩的皮肤仍然像刚鼓泡的花生,只是没有了生气,软软的任人摆布。
表弟的嘴微张着,脸上似乎并没有痛苦,像睡着了一样。
几个月前,表弟在医院里和我说话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他很虚弱,很不甘,很无奈。
他得的是一种严重的血液病,需要靠输红细胞和血小板维持生命,维持的代价也是巨大的,身体里长期的铁沉淀会破坏脏器,而后持续的发烧,最终身体丧失所有的抵抗,一阵小风就能吹到病房,无力回天。
多年的医院生活,花了太多的钱财,也花去了亲人们的耐心,令大家习以为常,可是当他真正的躺在床板上等待被葬的时候,巨大的压抑冲上每个人的心头。
毕竟表弟还没到二十二岁,再过个把月就是他的生日了,这是多么美丽的年龄。
正厅的墙上贴着一排排的奖状,每一张都是他的名字,每一张都是一等奖,我看着这所有的奖状,一瞬间,泪眼朦胧。
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天不怀好意的诡笑?
表弟的一切,都将随着明天推土机的青烟深埋地下,化作尘土飞扬。
表弟要是家里能拿出一百万,要是配型成功,说不定可以骨髓移植来挽救一下,也许可以,也许还是不行?
可是看着灵前的烛火,这种也许变成了永远的遗憾。
就在几天前,医院开始拒收。他发着烧从医院转回来,还强撑着身体和亲戚们说话,一连几个小时,耗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无力的躺下,气喘吁吁。
当年帮我跑腿,过年和我耍牌放炮,篮球场上快速奔跑的少年,在剧烈的咳嗽中停止了呼吸。没能撑过这个冬天,最后咳出的血都成了凝固的血条,如同他小时候脖子上挂的红绳。
仿佛一切都注定了似的,不进行移植,这是必然的结果,二姨害怕这一天,却也等到了这一天。
巨大的黑袍如黑夜一样吞噬了他的一切。
我站在灵前看了表弟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华阳真逸 戊戌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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