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残雪《苍老的浮云》(一)

     

读残雪《苍老的浮云》(一)

第一章

一、楮树大白花香气袭人在雨中凋零的意象，在更善无看来，香气烦人，有股浊味儿，产生胡思乱想，看到生气勃勃贪欲的摸样，很生气，践踏落花。对花的香味敏感、暧昧，对落花产生失落，但体会不到花的高贵和内涵。虚汝华对满地落下的白花十分兴奋，痴迷的观看，注重精神追求。而慕兰对花的圣洁无动于衷，将花钩下来、煮汤，对纯洁花的玷污，热衷世俗生活的女人。老况对白花的反感与妻子虚汝华形成鲜明的对照，看重的只是生理上的需求，吃蚕豆为了睡好觉。

虚汝华与更善无在心灵上具有相通之处，双方能够听隔壁压床板的声音和喃喃自语。虚汝华在少女时，曾有过做一位世俗生活中母亲的梦想，但自从楮树结出红的浆果，体内渐渐干涸——对美好理念的追求过程，肉体受到折磨，欲望被压制，向往高贵的精神境界。她的举动遭到了邻居（世俗势力）的敌视，被叫做窥视者。

老况的母亲，生命的意志力——世俗生活的代表人物，极力干涉、阻挠生命体的欲念成长，按照人的理智意志常规生活。

更善无对新鲜事物抱有兴趣，“太阳一出来，什么都两样了，那就像是一种新生，一个崭新的开始”。只是出于意识本能欲望，还不能进入灵魂深入探寻，求助于虚汝华——将捡到的死麻雀仍过去。

虚汝华对艺术的追求和渴望：“楮树的花朵已经落完了，浑浊的香味不久也会消失……深夜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见月亮挂在树梢，正像一只淡黄色的毛绒球”，憧憬美好的意境。

更善无与慕兰虽生活在一起，追求各异，各自想法不同，所问非所答，更善无关心的好像是些漫无边际的事，时常陷入遐想状态。而慕兰对人与人之间的世俗事件抱有兴趣：“工间操的时候，林老头把屎拉在裤裆里了”。

楮树花朵最后一点残香，更善无和虚汝华做了一个相同的梦，一只爆眼乌龟向他们的房子爬来，沿着泥潭的边缘不停的爬，总也爬不到。两人有相同的梦想，但虚汝华追求更加具有坚韧性，突破泥潭的困扰，向更高境界突破。更善无的追求飘忽不定，达不到理念的崇高境界，对外部世界的各种欲望不能放弃，摆脱不掉功利性自我。

二、两人第一次见面，虚汝华吃酸黄瓜——反常规的生活态度，更善无对梦中乌龟的象征产生困惑，虚汝华对此不屑一顾，反问死麻雀是怎么回事，显得十分淡定、冷静、沉稳，只是想着杀虫剂——杀死头脑中的杂念。而更善无对于花的开放——心灵的净化、意境的提升，没有心理准备，心存彷徨、不知所云、不得要领。禁不住欲念的诱惑，对外面世俗生活时时产生向往，丢弃不下，内心焦躁不安，失眠，欲望与理念纠缠，陷入矛盾之中。虚汝华生命意识极强，奋力突破，清除障碍、杂念、欲望。养了杨金花，吃上可致人死亡，对此不以为然，十分喜欢死亡极致的快感，激起漫无边际的遐想——升华自由的境界。

虚汝华忽然羞愧，为了一种陌生的事情，毫无意义的小事。她觉得与隔壁这个男人有一种默契，似曾相识的感觉，两人这么相像，互为参照，就像老况与他母亲像是一个人一样的感觉。人性灵魂的分裂在虚汝华身上产生了深切的体验，既相像又不可调和的矛盾驱动着她，使老况和他母亲认为她精神有问题，不能容忍。但虚汝华仍旧我行我素，排除干扰，洒杀虫剂、洗花、养金鱼，继续她向美好的境界突进。

她有更高的追求，夹竹桃的境界，苦涩的香味，离太阳那么近，奋力拼命向那生命的极端突进，用近似于恶毒的快感来报复世俗、欲望和罪恶。

更善无猥琐的举动，偷吃饼干，被岳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不光彩的人与另一个专门的偷窥者互为参照出各自的丑陋和阴暗。尤其岳父的偷窥，作为人的灵魂深处固有的本性，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表演，暴露出人性贪婪的恶行。

更善无在办公室心神不定，同事的闲话和举动，在他看来很不正常。他感到“所里的人都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盯着他”，“每个窗口都站着一个表情严肃的人，有的人还踱来踱去，现出焦虑不安的形状。”后来同事们骚乱起来，去扑打一只闯进来的大蝴蝶，“一个个满脸紫涨，如醉如狂”，扑打过后，“那两个人马上恢复严肃的表情，背着手脸朝窗外，陷入了高深莫测的遐想之中”。心灵脆弱、敏感，仿佛人们都在注意他，与他们格格不入。“为了掩盖自己心中不可告人的隐私”，是什么隐私让他如此不安？生命力中的冲动、惰性与理性之间的冲突，在潜意识中的外在表现。人的正常举动、细微的动静，却触动了他不安的心灵隐痛，严肃的表情与扑打花蝴蝶的疯狂举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更加折射出更善无理性与肉体相互折磨造成的痛苦和扭曲。

更善无对乌龟梦心烦意乱，不解其中象征之意，浮现出被烈日晒蔫了的向日葵（自我）。虚汝华也在重复乌龟爬的梦，夹竹桃和山菊花的香味什么区别？“她喜欢过夹竹桃。当太阳离的很近，夹竹桃的花朵带着苦涩的香味开起来的时候，她在树底下跑的像兔子一样快！”乌龟与兔子——快慢——生命的原始冲动——艺术的形成过程，经历艰难、痛苦的阶段，在探求的路上向上突破是那样的缓慢，各种欲望与理性搏斗，让人陷入欲望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因此更善无深感迷茫，本能上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寻求突破的方式，想求得虚汝华在精神上的力量支持。而虚汝华在精神上具有坚定的信念，向往和追求高贵的精神境界，她要告诉他，不能落入欲望的深渊不能自拔，要下定决心，冲破阻力，向崇高的目标奔跑、升华。

三、在追求自由意志的过程中，精神受到禁锢，来自外部的镇压势力无比强大，肉体受到摧残，灵魂在各种欲望的矛盾中进行惨烈的抗争。老况和婆婆——生命力恶的势力的阻力无处不在，对虚汝华的精神追求进行“驱邪”，用世俗中的“清规戒律”教导儿子，对虚汝华进行围剿，在精神的折磨下，虚汝华心灵孤寂、封闭自我，精神获得力量，与世俗的欲望进行抗争，将“钉满铁条的门关的紧紧的……黑暗中数不清的小东西在水泥地上穿梭……身上的毯子轻飘飘的，不断地被风鼓起又落下……”在不懈的抗争中，痛苦、悲壮，向崇高的理念突进。

与更善无的心照不宣，——能听到那个男人在床上的动静，“她很需要和他讲些什么亲切的悄悄话”，就像灵魂分裂精神和肉体（世俗）之间的对话，世俗中的自我感到很累，“到处都是窥视，逃也逃不开”。肉体受到各种欲望的折磨，“猖狂的不得了”。但在精神上时刻与之抗争，肉体不断得到演化、蜕变，“你看我有多么瘦”，向往着更高的境界，——夹竹桃的意向（带有苦涩味），坚定信念，——当过短跑运动员，向既定的目标奔跑。对肉体的暂时溃败，予以嘲弄，“真可怜”她多次重复。

“虫子在屋子里不断地繁殖起来”，——人的各种欲望不断衍生，旧的欲望被消灭（杀虫剂），新的欲望又开始进攻，“蟋蟀又开始鸣叫了”，新一轮的搏斗又在进行。老况和婆婆乱扑乱打（表面的帮助），虚汝华通过镜子看的了自己的形象，灵魂与肉体之间的搏斗层出不穷。

虚汝华的母亲神秘、飘忽的形象，不期而遇，总是在虚汝华精神和肉体低落时出现，尤如精神支柱和法官，时时监视她，给予力量，提醒她坚持下去，——“好逸恶劳，痴心妄想，必导致意志的衰退，成为社会上的垃圾。”“如果一意孤行，夜里必有眼镜蛇前来复仇。”在灵魂深处与各种欲望痛苦的搏斗中，肉体的欲望反复地发起冲锋，精神面临着溃败，母亲的出现，无疑对她在精神上给予了明示，虽然有时也会产生惰性和厌恶。

她的精神逐步发生了变化，不断得到净化，抽空了各种杂质，——“感觉体内已经密密地长满了芦杆”。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