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器径》
(3)
如果没有接到这个委托任务,我相信不会再记起安娜这个名字以及和她相关的所有记忆。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凭借模仿成那个女人的样子终于将安娜设置的幻景陷阱全数解除。相信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料想到我的记忆库中竟然储存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仿真影像,虽然我和那个女人并没有建立过任何中级意识共享连接,我对她的模仿也只能勉强达到粗劣复制的程度,一般情况下很容易被外界识破,但是安娜对她的妒意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仇恨和恐惧,这两种极端情绪往往决定个体心理防线中最薄弱的环节,只要在施术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影像投射进对方的意识领域,一旦精神产生动摇,那些对方所建立的幻景也就很容易被尽数瓦解。所以,我对那个女人的粗劣模仿看似漏洞百出,然而对安娜的幻景而言却已经是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幻景解除后,之前已经确定好的器径路线再次清晰浮现,接下来只要顺着既定路线穿行即可到达安娜的西塔所在的位置。然而不得不说,安娜搭建的幻景让我的记忆中那些早已被下放的影像场景再次上升到可读取的记忆表层之中。在此之前,我根本未曾想到这个所谓的失踪对象竟然和我的过去有过一段短暂且微妙的亲密关系。记得我初次邂逅她的时候,第一眼似乎觉得她很是眼熟,然而整个人却是一副精神落寞的样子,眼神中饱含无数看不见底的迷茫情绪,那时她主动向我搭讪,我也没有往下多想,接着就在不清楚对方是谁的情况下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样一段无独有偶的艳遇关系,一夜温存之后,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就此无声道别,后来我也只把她当作猎艳生涯中众多没有名字的过客之一。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觉得无关紧要的记忆也被逐一下放到不可读取的记忆潜层,包括她存在过的相关影像画面也随着其它一些不足挂齿的记忆一起尘封了。
从接到眼前这个委托任务,直到经历了先前幻景中的刹那亲昵之后,关于安娜的所有记忆隐线终于重新浮现了出来,现在我不仅知道了对方是谁,对方和我曾经短暂相处过,而且关于第一次看到对方时为什么会出现似曾相识感也找到了答案,然而这些都是后话……
顺着器径穿行,此刻我已经站在了安娜本人面前,在完成任务之前,我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对她说。
解除幻景之后的虚空地带空无一物,四周都是无限延伸的黑暗背景,唯一称得上可视物体的只有我和安娜的拟态形象。我们对视着彼此,眼前的她仍是我初次见到时的样子,年轻貌美,只是眼眸中依然没有丝毫光泽,拟态虽能保留个体生命最好的外貌阶段,却不能改变个体所流露出来的外在气质,可以看出现在的她十分疲惫不堪,就连身处缪境也丝毫不能减轻她心灵的创伤。
“没想到会是你。”我说,不知道这样的开场白适不适合眼下的处境,然而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它恰当的语句。
安娜保持着沉默。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如果记得,希望我们能以一种平和的状态说上几句?”
安娜先是犹豫了一下,后来还是选择了开口,但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而是先说了一个条件:“我们能换个场景吗?这里太黑了。”
“只要不像之前那样,我倒不介意。”
如果只是搭建简单的普通幻景,自然不会对自身西塔造成任何危害,同时我也知道对方已经没有发动第二轮幻术攻势的余力了。
没过一会儿,眼前的黑暗虚空开始被新的场景覆盖,这是一片在即时记忆中能够找到对应影像的熟悉画面,位于阿尔法城8号街蝴蝶酒店的其中一间房,也是那个夜晚我和安娜一起呆过的房间,虽然无法确定房间中的物件摆放顺序是否与现实一致,但是主观记忆中并没有出现明显的非重叠错像,这一点至少说明安娜记忆中的画面和我记忆中的画面大体上两相吻合。
我其实想对她说这是多么令人难忘的画面啊,但是介于眼下所剩时间已经不多的关系,我只能节省一些原本可以叙旧谈情的时间,从而选择直奔主题。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可以尽可能地配合我。”
安娜脸上似乎难掩失望之情,如果一段被下放到潜层的遗失记忆于此刻重新回溯到表层,这段记忆就会使人产生一切都是才刚刚发生不久的错觉,也就是说,我和安娜此刻所面对的情景时刻仍旧是那个初次邂逅的夜晚,那个夜晚我们除了发生过肉体关系,另外还互相倾诉了很多涉及心灵的话语,现在的安娜也许同样无比期盼着一份相似的情感慰藉,假如情景可以二次重现,说不定那幕情景中的某些细节部分能够稍微缓和一下她伤痕累累的心灵,历历在目的记忆此刻就在离我们身前最近的地方,然而作为一名具有专业资格的空间搜查师,我不能在执行工作任务的时候做出任何非职业性的举动。
“你从何学到的幻术?”我问。
此刻距离沉睡阶段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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