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谋刺案
随后家仆老黄送来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顾一把衣服穿好，便随萧肃出了门径直往都护司南宫卫衙门里去，一路上萧肃简单讲了一个月前都护司掌印霍延川遇刺的状况，顾一仔细地听了。
三年前，北周在大梁边境挑起战事，大梁出兵还击，这本来只是一场小小的争端，却不想这仗一打就是两年，大梁守军不但未能成功击退北周的侵犯，反而被北周连下燕东三城。一年前开始，大梁两次遣使入北周，就归还燕东三城和谈无果。直到第三次，都护司掌印霍延川率东西两宫卫出使北周，这才签订归还条约，北周同意归还燕东三城，代价是北周不再依附大梁，不再纳贡，大梁开放燕东三城通商，以平等之国邦交。
一个月前，也就是霍延川出使北周回来的那天，梁帝设宴为霍延川庆功，却不想还未到庆功宴，霍延川就在都护司被投毒谋刺。霍延川这些年在朝廷树敌不少，但都护司位处京畿，不受六部牵制，除了司内四宫卫，还有调动左右王师拱卫京城之权，加强霍延川深受梁帝倚重，他自己又历来谨慎，武功深厚，除了四大宫卫外，又还有一左一右两个精通医药毒理的贴身护卫负责他的饮食起居，所以即便这些年无论国内国外，想杀的人很多，但从未有人得手。
霍延川有个习惯，每个月初六申时一刻都要在房内饮一杯黄酒，这个习惯都护司上下无人不知，而庆功宴那天，也正是初六。
在进宫赴宴之前，都护司膳房处庄阿大一如往常为霍延川温好黄酒，由府兵送到霍延川房内，庄阿大进都护司三年有余，聪明灵活，每个月初六的黄酒，都是由他亲手温好，再由府兵送到霍延川房内，从未出过纰漏。
可是那天也不知怎么了，当府兵把酒送到霍延川房内，经左右护卫检查后，霍延川却并未饮下，而是赏给了送酒的府兵，那府兵当着霍延川饮下黄酒，顷刻间便毒发身亡。霍延川本想私下调查这件事，不想被前来宣他进宫赴宴的御前太监方公公撞上，于是便报给了梁帝，梁帝大怒，要彻查此事，霍延川以都护司有拱卫京师之责为由，此案既然发生在都护司，就请命交还给都护司自己来查。都护司南北两宫卫，北宫卫负责梁城以外，南宫卫负责梁城以内，这个案子自然也就落到了南宫卫的头上。
萧肃接案后，立即封锁膳房，控制庄阿大在内的所有可能接触到黄酒的府兵，包括供应给都护司黄酒的商户，也都逐一排查，却最终一无所获，而庄阿大在审讯中也拒不承认投毒，可是奇怪的是昨天一早，庄阿大却在狱中死了，而死因也是中毒，中毒的症状与饮用黄酒中毒而死的府兵症状一致。
顾一听萧肃讲完大概，心中有诸多疑惑不解，又听到庄阿大也是死于中毒，便问道:“这么说，庄阿大不是你杀的？”
萧肃道：“事实尚未查清楚，南宫卫断然不会滥杀无辜。”
顾一轻声嘀咕：“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好人一样。”萧肃见顾一暗自嘀咕，却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便道:“你说什么？”
顾一忙岔开话题：“没什么。对了，不是说霍延川…霍大人武功卓群，而身边又有通晓医药毒理的贴身护卫吗？这毒酒经他二人之手，也没验出来？”
萧肃道：“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酒确实经他二人查验无误”。
顾一又问：“酒经他二人之手外，霍大人自己有没有碰到？”
萧肃道:“酒经左右护卫查验之后，是霍大人自己倒入杯内，他端起酒杯，但并未饮下，之后便赏给了府兵。”
顾一又道：“那左右二使有无嫌疑？”
萧肃道：“我也想过，但这两人是霍大人心腹，跟了他二十多年，况且他二人若要毒杀霍大人有的是机会，或者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顾一道：“毒验了吗，是什么毒？”
萧肃道：“鹤顶红，见血封喉。”
顾一心说，以前看电视常看到，还以为是胡编的，想不到还真有这玩意儿。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南宫卫，都护司下四大宫卫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排布，南宫卫顾名思义也就是在入都护司以南的位置。两人刚到门口，顾一喃喃道：“两个人都死于同一种毒，还是先去看看尸首吧。”
其实顾一心里也没有底，在他的世界中，他既没学过医，也没见过尸体，他对于破案的全部了解不过是来自于看过的影视剧，如今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他只恨自己大学的时候怎么不报考警校或者法医呢？但是那会儿谁又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萧肃见顾一要看尸体，便让衙兵带路，一同去了承放尸体停尸房。庄阿大的尸体萧肃已经让人又拉了回来，好在正值寒冬，死去一个月衙兵尸身还保存完好，顾一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捂着口鼻，尽量克服着看到尸体的恐惧，把两具尸体都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无奈他不是法医出身，单从尸体上看，除了明显的中毒迹象外，根本瞧不出什么名堂。
顾一暗自思衬，虽然看不出名堂来，但总觉得两具尸体还是有些奇怪，但是究竟是哪里奇怪，一时又想不清楚，思来想后不得要领，只得作罢。
只是看到庄阿大的尸身后，他又不由得想起阿璃爷孙来，不知道那老爷子看到长孙死掉能不能扛得住，也不知道阿璃这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相识不久，却不知怎的自己会如此挂念他们，或许是因为他们俩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自己心怀善意的人吧。想到这，他便问萧肃道：“阿璃爷孙俩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为难他们？”
萧肃看也不看顾一，只是淡淡地道：“放心吧，我查过他们，并无牵连，不会为难他们。”
顾一又道：“那你昨日带着庄阿大的尸体过去，还要抓走他们，意欲何为？”
萧肃道：“案子查了一个月，毫无进展，庄阿大是戈台人，矛头自然在那里。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昨天也看到了，要想他们平安无事，就要在这三天里查明真相。”
顾一心想，说的简单，你们查了一个月都没头绪，现在三天就想找出真相，做梦吧你！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查不出真相来，那个丁桓指不定要对戈台做什么，眼下只能尽力去查了，顾一啊顾一，你怎么能这么倒霉，什么破事儿都能让你遇上。
见在尸体上不能发现什么，两人又回到南宫卫，萧肃命人整理着案子的相关资料，顾一则找了把椅子坐下，只觉腹中隐隐作痛，他知道是自己癌症晚期的症状，这些疼痛在警告着他，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他从未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需要时间。
到中午时分，萧云儿带着食盒来到南宫卫，见云儿到来，顾一便开心了许多，他总觉这个姑娘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知书达理，没有官宦人家大小姐的傲娇，与她那粗旷的哥哥不一样，多了几分体贴和温柔。萧肃见妹妹送了食盒过来，便道:“衙门重地，你来做什么？”
萧云儿说道：“你们早上出门什么都没吃，顾公子还有汤药要喝，料想中午你们是不会回家的，便热好了饭菜与汤药一起送来。”
顾一站起身来接过食盒，对萧云儿道：“云儿姑娘有心了，我这腹中正是饥饿。”说罢便打开食盒，只见那食盒有三层，第一层放置了米饭，第二层是三个菜，第三层则是熬好的汤药。顾一把饭菜一一拿出放在桌上，正要准备吃饭，却不慎将筷子掉落在地上，萧云儿见他手忙脚乱，便上前来帮忙捡起筷子递给他，顾一接过筷子，就不客气地准备开吃。
萧肃见状道:“地上满是灰尘，你确定筷子不用洗一下吗？”
顾一笑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不用洗…”话刚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怔怔地盯着筷子，萧云儿则体贴地道：“我还是拿去洗一下吧，沾了灰尘，多少还是不干净的。”说罢便想接过筷子，却不想顾一突然站起来说道：“酒里没毒，那杯子里呢？”
萧肃道：“当时酒送到的时候，酒里、杯子里、酒壶，都查验过，没有问题。事后也只在那衙兵饮过的酒杯残存的酒里，查验出有毒。”
顾一喃喃道：“什么地方都没有毒，那毒是哪里来的？酒在霍大人手上之前没毒，出了霍大人手之后有毒，整个过程中最有机会下毒的人……”
“是霍大人自己？”萧云儿闻言接话道。
萧肃道：“不可胡说！霍大人自己下毒做什么？为了毒死那个衙兵？他要杀谁的话，不用这么麻烦，这说不通”。
顾一道:“最有机会下毒的，除了霍大人外，还有一个人”。
萧肃问道:“是谁？”
顾一道：“那个衙兵自己。”
萧云儿有些不解，哥哥为这个案子早出晚归查了一个月，也问过她不少关于毒理的事情，所以她对案子的经过也十分清楚，便又问道：“衙兵自己？那酒在送到霍大人房间后是经过查验的，他没有机会下毒，要下毒的话，只能在霍大人把酒赏给他之后，可是那个时候下毒就没办法毒到霍大人了呀，而且酒是赏给他的，他再下毒，是想要自杀？”
萧肃也道:“即便是要自杀，他又为何要当着霍大人的面自杀？再有，他接到赏酒之后是直接饮下的，整个过程霍大人和左右护卫都在，他如何下毒？”
顾一喃喃道:“是啊，他为什么要当着霍大人的面自杀，又是怎么下的毒呢？更关键的是，他怎么知道那杯酒霍大人不会喝，而是会赏给他，难道下毒只是临时起意吗？可是庄阿大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案子看起来简单，但顾一知道这肯定要比他能想到的要复杂的多。而且这桩案子，北宫卫丁桓也一直紧盯着不放，他仅仅是想看南宫卫出丑，还是另有隐情？那为什么又要扯上戈台呢，只是因为庄阿大吗？这案子又会不会又和北周和谈有关？顾一隐隐觉得，这个谋刺案的背后，可能会牵扯出一个天大的秘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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