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侍远（下）
秦蕤走回房间。房间里没有人，程雁秋已经走了。她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是张借条，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借秦蕤两万块钱云云。秦蕤这才想起来，原来打算还给侍远的那些钱，当时放在床头柜上，临出门时一阵慌乱，忘记带在身上了。
秦蕤看着借条，心想，程雁秋那样水晶心肝的人，肯定已经猜到侍远轻易不会同意让她见侍煦，所以自己走了。深更半夜的，她去哪儿呢？还好带了点钱。
想到这里，秦蕤不由失笑，从前雁子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经过这么多事，终于知道没有钱寸步难行，向现实妥协了。真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秦蕤坐在床沿上，心里没着没落的。过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发短信给侍远，问他睡着了没。他只回了一个字：没。
秦蕤问他回家没。
他说，在办公室。
秦蕤想了想，让他来女人的房间不大合适，于是拿上房卡，去办公室找他。
进去之后，发现他办公室的窗子大开着，烟味还没散尽。他靠着墙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他请秦蕤在沙发上坐下。沙发上还有他的体温。
她说：“这么好兴致，半夜三更抽烟。”
他说：“过点了，睡不着。躺得心烦。”
办公室里开着夜灯，昏昏的光笼罩着两个人，彼此对望着，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像劫后重逢一样悲喜交加。
秦蕤说：“雁子离开酒店了，估计她想留在这儿。”
侍远说：“留在这干嘛。”
秦蕤说：“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要见侍煦，就一定要见到，否则不会罢休的。”
侍远说：“这么执着。”
他看见自己的衬衣还穿在秦蕤的身上，有种异样的亲密感。不过是见过两三次面，却没来由的会这么亲近。在他的一生之中，很少有这样的体会，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特别随和、容易接近的人。
秦蕤说打算还给他的两万块钱被程雁秋带走了。侍远说那钱不是他的，带走就带走。说完这些，秦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说：“还好她带了些钱走，一时不至于困顿。以后你要是见到她，让她联系我。”
侍远说行。但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见面。
秦蕤说：“那我走了，明天一早我就到成都去。你自己保重。”
侍远说，几点走？
秦蕤说七点。
侍远叹了口气，说，保重。
秦蕤站起来，看他背对着外面的灯火辉煌，神色黯然，突然很想跑过去抱抱他。可是，这样的举动近乎幼稚，也许还会让对方尴尬。她转身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他轻轻的喊了一声：“秦蕤。”
她心里一震，回过头来问：“怎么？”
侍远半晌没说话，终于他说：“那我明天去送你。”
秦蕤不假思索的说：“不用。我知道怎么走。”
侍远没再说什么。
秦蕤停了一会，毅然转身出去了。
回到房间里，秦蕤自己呆坐了一会，和衣而卧。
心里空空的，一夜无梦，第二天早晨被闹钟叫醒，赶紧收拾东西出门。
在前台办手续、开发票时，又看见昨天那个小姑娘，她说：“这么快就走了？”秦蕤一边签字，一边说：“对呀，怎么？”她说：“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我们经理多么高兴。我在这里干了两年了，从来没见他这样。”秦蕤一时连签名也忘了。
她拖着箱子走到门口，看到一辆车开过来，侍远要下车窗让她上车。秦蕤没再客气，她把行李箱放在后排座上，自己坐到副驾位置上。看到面前放着面包和牛奶，笑着说：“这么贴心。”
侍远说：“是给我自己的。”
秦蕤也不理他，边吃边环顾一下车内，说：“豪车呢。”
侍远说：“别人的车。我的车停在侍煦那儿了。失望吗？”
秦蕤笑着说：“没有。关键看技术。技术好，开什么车都一样。”
侍远就笑了。
秦蕤看他的样子有点憔悴，担心地问：“不会真是你的早饭吧？我都吃光了。”
他说：“开玩笑的。我早上不大吃饭。以前晚上经常会喝酒，早上胃口不好，不想吃。慢慢也就成习惯了。”
秦蕤从背包里拿出一盒优酸乳，插上吸管喂给他喝。他没法躲闪，只好皱着眉说：“多大了还喝这个。”
秦蕤说：“没办法，小时候家里穷，没喝过。大了也得补上。”
两个人闲闲的说着话，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几乎察觉不到就过去了。
快到成都了，秦蕤让他到应急车道停一下，侍远以为她要上厕所，就依言停了过去，说：“不能久停，抓紧时间。”
秦蕤说：“看着我。”
侍远惊讶的说：“不会吧？”
秦蕤无奈的说：“不是上厕所，现在，看着我。”
侍远说：“干吗？”
秦蕤说：“我喜欢你。如果不是国庆节就要结婚了，我一定会倒追你的。我告诉你，心里会比较好受一点。”
侍远愣了一下，他低头说：“这些话真让人伤心。不过，这已经是对我最好的赞美了。”
他把车开来回原来的车道，继续往前开。从那之后，他一直很沉默。不过秦蕤看看他，倒没有特别的不开心。
侍远将秦蕤送达目的地，他说：“那么，再见了。”
秦蕤说：“衬衣没还你呢。”说着作势要打开箱子找。
侍远看着她，说：“算了，别找了。下次来再带给我吧。会再来吗？”
秦蕤笑着说：“当然会来。那你当心开车了，昨晚上都没睡好。”
他点点头，说：“技术好，不怕。”车不能久停路边，他说完就开车走了。
秦蕤站在路边好一会儿。
就这样告别了吗？不过又能怎样呢？两个人就像两颗星球一样，各自有各自的轨迹，各自有各自的目标，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就算因缘际会、彼此吸引、偶尔触碰，也不过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不知道他一个人开车回去，路上会不会打盹？
她胡乱想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此后的两天，不管开会还是谈事，秦蕤总有点心不在焉，晕晕乎乎的。
有时候晚上只有穿着侍远的衬衣睡觉，心神仿佛才安宁些，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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