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补遗卷二·六八】
吾乡孙诵芬舍人传曾,性耽吟咏,余久采其佳句入《诗话》矣。今春寄其诗来,属为评定。再录其《秋夜》云:“满林空翠淡烟遮,秋入深宵爽气加。人静莎虫悲砌月,烛残点鼠啮瓶花。洗心只合依三竺,开卷殊难遍五车。光范一书原不上,未须哀怨感琵琶。”《初夏》云:“粉蝶时依草,蛛丝惯恋花。”俱妙。
孙传曾,字诵芬,仁和(今杭州)人。
莎虫,汉语词汇,莎鸡的别称。莎鸡,又名络纬。俗称纺织娘、络丝娘。夏秋夜间振羽作声,声如纺线,故名。”(详见《硬读<随园诗话>·484)
点鼠,音diǎn shǔ,意思是小黑鼠。
三竺,音sān zhú,浙江杭州灵隐山飞来峰东南的天竺山,有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三座寺院,合称“三天竺”,简称“三竺”。
五车,音wǔ chē,典故“五车书”的省称。出自《庄子·天下》:“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后用以形容读书多,学问渊博。宋·辛弃疾《满江红·呈茂中》词:“算胸中,除却五车书,都无物。”清·高昌寒食生《乘龙佳话·下第》:“问世休矜三尺剑,骄人还是五车书。”亦省作“五车”。南朝·宋·鲍照《拟古》诗之二:“两说穷舌端,五车摧笔锋。”
光范,目前辞书上解释为“犹是光仪”,光仪,即光彩的仪容。称人容貌的敬词,犹言尊颜。但在本诗中,如此解释显然不通。在古代诗词中,使用光范一词的颇多。宋·戴复古《思归》:不能待诏金銮殿,尝欲献诗光范门。经查典籍,光范门乃唐代皇宫——大明宫——西侧的宫门。赴“命妇院”、“中书省”、“御使台”皆可从此门出入。另,唐代及第进士在向主考官谢恩后,还要“过堂”,即主司带领新科进士前去拜谒当朝宰相。及第进士在进行过堂活动前,需先在光范门等候宰相。弄清这一点后,我们对“光范一书原不上,未须哀怨感琵琶”一联就能够理解了。此联诗借用了白居易的故事。白居易进士及第后入朝当官,在担任左拾遗时,他认为自己受到喜好文学的皇帝赏识提拔,故希望以尽言官之职责报答知遇之恩,因此频繁上书言事,并写了大量反映社会现实的诗歌,希望以此补察时政,乃至于当面指出皇帝的错误。白居易上书言事多获接纳,然而他言事的直接,曾令唐宪宗感到不快而向李绛抱怨:“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无礼于朕,朕实难奈。”终于,815年,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上表主张严缉凶手,被认为是越职言事。其后白居易又被诽谤:母亲看花而坠井去世,白居易却著有“赏花”及“新井”诗,有害名教。遂以此为理由贬为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马。在江州,写下了著名诗篇《琵琶行》。本诗的题目为《秋夜》,前面描写了秋夜的景象,尾联则以白居易的上书惹祸的故事来强化勿踏官场无须哀怨的闲适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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