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故事

小Z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她其实小学五年级就听说过F君的名字的。回忆那天的零星片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小Z说:“当时怎么能想到我在后来的后来还是与这个人擦肩而过了。”

时至今日，小Z最怀念的时光还是初三那年。初中学校很不厌其烦的分了三次班，好巧啊，初三的时候F君就在小Z隔壁，刚刚好的是只有这两个班被单独搁置在教学楼的一角远离别的群体，更刚刚好的是小Z是班长，F君也是。在五年级初次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经历漫长的沉寂，小Z终于还是和这个男孩有了交集。

其实F君当时并不优秀，小Z如是说。“那会儿刚到懂事后第一个毕业季，压力很大，某一天潦倒瘫坐在教室门口台阶之上混沌不堪之际，抱怨着阳光过于刺眼、历史该背的怎么还没背完、英语单词怎么就越来越陌生，就是那一瞬间，他一头精干利落的短发，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白T恤，怀抱了一个篮球从我面前经过，霎时脑海中就轰然炸开了五彩斑斓的烟花，后来我给那一刹那找到了最贴切的形容——怦然心动。”

然后，小Z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暗恋。下课的时候她总会坐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因为那样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从隔壁班的后门看进去搜寻那个与众不同的身影，也可以在F君出现的时候装模作样地伸伸懒腰看看阳光再云淡风轻地打个招呼。甚至连最讨厌的早操和跑操都变得无比可爱了，跑操的方式是每个班绕着定点转小圈，他们总能面对面遇见，于是那个时候沉浸其中的小Z并没有发觉他们一次次擦肩而过有多自然。

小Z和F君上学的路有一段重叠，她就开始不断改变上学的时间点看看哪段更容易“偶遇”，她发现F君上学的时间很固定，接着自己上学的时间也变得很固定，每次遇见他，小Z转头向他招招手说:“嗨！”他有时候会回她一句招呼有时候就是礼貌性笑一笑，之后，一路无话。

“他打篮球的时候可帅了！”其实小Z只现场见过两次F君打篮球。他们的关系到最终都只是点头之交。

F君学习成绩很好，每场考试考场都是按排名分的，小Z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安排简直不能再美好了，然后每月她都在期待考试中度过，小Z的成绩常常不稳定，在此之前她也并不那么在乎成绩，可是在那一年她越来越看重分数，最害怕的事便是保不住自己的座位。以及她每次考试都会两份考试用具，因为F君向她借过一次橡皮。

那一年在毕业生中涌起了一股新的浪潮，大家纷纷想跳出那个小县城去更宽广的地方，结果自然就是各奔东西。中考完的第二天，小Z就向F君摊牌了，她从来都愿意按照自己的意志为所欲为，可做出这一大胆的举动确实也让她心慌了许久，没有任何意外，她被拒绝了。在那个漫长的暑假里她一边失望也仍然期待，可以偶尔在电子设备上用冰冷的文字与对方交流就她觉得很开心了，像个没羞没臊的孩子。

他们的高中隔了一个城市，三年，整整三年，没有见过一面。小Z有点傻，就在完全见不到的情况下仍然把一些情感留住了。她说:“每次走在路上看见每个陌生人，他们或者高兴或者悲伤，或者面无表情，我都觉得他们是有理由的，因为他们不认识你；而我自己或者高兴或者悲伤，或者面无表情也都是有理由的，因为我认识你。”偶尔遇见一个他们共同认识的人，小Z总想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引到他身上但其实一次也没有。

小Z从各种各样的渠道千方百计地搜寻关于F君的蛛丝马迹，这些零零散散的星星点点竟就能支撑她过完匆匆三年。高考报名返回原籍验证身份、体检、听力模拟、正式高考，四次他们始终没有遇见。结束高考回家的时候，马路的两边两个人不知道要第几次擦肩而过了。小Z隔着来来往往护送考生的车流大喊了一声F君的名字，他回头诧异停顿了几秒，笑着招了招手，当时小Z只天真地觉得，一切可能都不会变。

他们仍然偶尔在网上聊聊天，每次都以小Z的问号开始，以F君的回答结束。小Z知道F君和自己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她还是没办法劝退自己。她想她明白三毛说的那句话“飞蛾扑火的时候，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

这样尴尬微妙的情况是由F君打破的。没有任何征兆的噼噼啪啪发给小Z一大段文字，突然的消息都没有点开细看，小Z就猜到那段话的内容了。也无非就是你值得更好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这样毫无意义的说辞。当然小Z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点开那一段文字，他说他佩服她这几年的坚持，他觉得抱歉并且从来没有因为她时不时的骚扰而讨厌过她。那天他们聊了很久，这是第一次F君向小Z说这么多，每一句都是在劝她放弃，这也是第一次小Z猛然发现对方已经不是当年徒有阳光下耀眼皮囊的少年了，而是他似乎已经具备了相当成熟的人格魅力。在那一次的交流里，小Z决定，那就继续喜欢吧，反正她懒得去考虑别的了。说来也挺好笑，F君可能万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吧。

现实不是拍电影，很多端倪太过细微没有镜头的刻意渲染往往被忽略地彻底，所以有时候故事的转折来的猝不及防。在那一次微妙的交流之后两个人的沟通变得愈发频繁，以朋友的身份。某一天，温度忽然降了很多，小Z剥开一个柚子捧一杯开水在手掌摊开一本小说，“要是我那天没有想看时间点开手机就好了”小Z这样欺骗过自己。

小Z在那杯开水晕开的雾气里平静地看着F君苦口婆心的劝诫，情绪没有半点起伏，包括那大段大段关于他的少年和另一个姑娘平淡无奇的老套故事都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可是在屏幕中出现“别哭”这两个字的时候，那瓣柚子却酸得哽住了喉。故事结束了。小Z见不得F君因为乱七八糟的人觉得不舒服觉得自责。

只是在那以后的很久时间内，她去水果店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酸酸甜甜还是会捧一颗柚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