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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四十岁了,还没结婚。
身边的同事第一次说起玲姐,是这么介绍的。
玲姐今年四十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的简历信息,我都不敢相信,她看起来就二十几左右。脸上时常化着精致的妆容,身材保持得很好,打扮时尚潮流。
到单位报道那天,第一个见的人就是她。从单位大门走来。
内搭白t,外穿格子外套,宽松牛仔裤,帆布鞋,齐肩短发,浅棕发色。洋溢着简单又不乏青春的感觉。
走路姿势有些慵懒,脸上面无表情,低垂的眼眸带着点儿肃杀和冷酷,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不好惹的气息。
她经过我的身旁,走近扶贫办公室的门,一波开门开窗的操作之后,坐在办公桌前吃早餐。
我走近门口,谨小慎微的敲了敲门:"你好,请问一下,团委办公室在哪,我是新来的同事,过来报道的"。
"就在旁边,还没人来,你等会吧"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转头看向电脑,继续吃着早餐,语气平缓,没有一点起伏。
"好的,谢谢"。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过会我的直属领导来了,报完道就带着我去各个办公室打招呼。
最后去的是扶贫办。那边一共有三个女生,其中包括玲姐。她们在一起工作了几年,关系很好。另外还有两个男生,下村调研去了,那天恰好没在办公室。
一番轮流认人之后,领导去忙了,我在她们办公室停留了一小会。
"阿木,有人追你没有"。慧姐问我,其中的一个女生。名字的尾字加啊,是我们这边称呼别人的习惯。
"阿~没有啊,才刚来,哪有人认识我"。我一脸懵逼的回答。
"反正不管谁追你,你都不要答应,这里的男生我们都考量过了,不行"。说完展露出自信夹杂着点藐视的笑容。
玲姐一直看着电脑,偶尔转头看向我们,转头又继续工作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加入话题。
简单聊了几句,我回了办公室,开始接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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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新单位,工作环境变了,没有按时打卡制度,相对轻松自由,闲暇时间也更多些。
对于同事之间的来往,除了工作上的交接,我尽量减少交流,不会刻意的拉近关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遇见的人越来越多,想认识的人反而越来越少了。
第二次进扶贫办公室,还是因为我们的复印机坏了。老党员要我帮他复印些文件。
想着要去扶贫办,心情有点忐忑的,那边的氛围有些严肃,我挺不喜欢,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近,敲了门。
"玲姐,我想复印几张文件,借用一下你们的复印机诶"。正巧玲姐就在门口,我故作淡定的问。
"没空,我们正在复印东西,还久呢"。玲姐眉头紧皱了一下,语气干脆,眼神。中尽是不耐烦,毫不客气的对我说。
"哦~好的"。我微抿了一下嘴,无奈的说。
心里有点憋屈,也特别生气。
"阿木,你干嘛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芳姐问我。一进办公室,可能平时都开心的笑着,稍有不对就很容易看出来。
我简单和芳姐描述了情况,对玲姐的行为有点不解。
"她性格一直这样,很多人都受不了,领导都骂,不用放在心上哦,下次不去就行,小林去复印也被说了"。芳姐安慰我道。
自从那次之后,我对玲姐印象更差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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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办公室更是八卦的制造机。
那天听着芳姐她们聊天,然后就说起了玲姐。
芳姐说,玲姐年纪和她一样,她现在身材还是一样好,跟年轻女生一样。而她已为人妻为人母,小孩也快上大学了,玲姐依然单身。
她俩一起进的单位,工作年限快满20年了。当年的玲姐,打扮比现在还潮流,那时候九几年,她都是穿吊带的,相比之下,现在算是很保守了。芳姐继续说着。
"她前任长得又高又帅,老家在陵水,是名警察,她对警察情有独钟,两人谈了大概5年,她很喜欢前任"。
"后来她前任服务期满之后,就调回了陵水"。
"记得有次她找我借了钱,说是请假去陵水找男朋友"。
"前任调回陵水没多久,就听说要结婚了。从那之后她再也没交过男朋友"。
"咱们的镇委书记,当年多少女生想扑上去,追啊玲,她都不理。别管哪个领导,只要惹到她,不会留情面的,领导们都有点怕她"。
"阿木,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芳姐静悄悄的和我说。
"好"我微笑着回答。
听完芳姐的话,不免对玲姐改观不少,非但不觉得她严肃可怕,反而开始有点佩服她。能顶住各方面的压力,单身着。
小乡镇的生活虽舒适安逸,但对于大城市而言,包容性很差,特别是对大龄未婚男女青年,很不友好。
在物欲横流的城市里,来往的行人就像电影里闪现的画面,稍瞬即逝。每个人要赶时间,都在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没有过多的时间关注别人的家长里短。
而小乡镇不一样,每个特立独行的装扮,每个不随大众的行为,都会被盯着,被放大,被解读。
28岁就是晚婚,30岁就是大龄剩女,更别说四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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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加完班,领导的盛情难却,我硬是被拉着去吃饭,吃完饭接着去唱k,那是来单位这么久第一次和大家聚餐,也是唯一的一次。
在ktv里,大家都在高歌吟唱,播放的曲目在60年代和90年代之间循环,跨越年龄段之大,我一时适应不来。
我坐在角落边,静静地听歌,和玲姐挨着。
"阿木,谈男朋友了么",她喝了一口啤酒,转过头,认真的问我,语气有些低沉,脸色有些微醺。
仿佛在我面前的不是平时一脸冷酷的玲姐,而是一个同龄的朋友,在互诉烦恼。
"没呢,玲姐,还单着,都没遇着喜欢的"。我稍作遗憾的回。
"理想对象,可遇不可求。你喜欢的人不一定喜欢你,找个喜欢你,然后又不讨厌的人,试着喜欢吧"。玲姐盯着酒杯,以过来人的身份,带着点自嘲的语气,对着我说。
"劝人不会劝己呐,你不是这么想的吧,玲姐"。我俏皮的回答。
"这是普遍找到幸福的方式阿,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说完若有所思的喝起了酒。
"那你,觉得现在过得开心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不能说开心,就平平淡淡吧"。玲姐摇摇头,淡淡的说。
"朋友一个个结婚,大家也不在同一个聊天频道上。她们说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我一句话也插不上"。
"家人年纪越来越大,为我操的心是越来越多;邻居的嘴越来越碎,同事关于我的谈资是越来越多"。
"大家的朋友圈晒得都是亲子照,伴侣照,育儿经,婆媳经"。
"而我依然是一个人在路上,跟20岁时一样,还是会一个人去旅行,看偶像的演唱会,去鼓浪屿做漂流瓶,去校门口怀念青春……"。
"慢慢的,还得自己会修马桶换灯泡,买菜做饭,安装家具,自己度过生理期……仿佛自己无所不能,慢慢的把生活过成孤独患者的模样,也慢慢的变成别人眼里的异类……"
"但是,管他呢,我问心无愧,一点儿都不后悔,真的。"说完脸上透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静静的听她说着,竟忘了自己本不善于倾听,也忘了和玲姐关系没这么熟来着。
不知不觉中,玲姐面前的酒瓶子多了好多,讲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含糊不清,大家依然在唱着歌,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我们。
我伸手接过玲姐刚要举起的酒杯,换了一杯酸奶给她,顺手拿起湿巾,轻轻的给她擦了擦脸。
"玲姐,陪我出去走走吧,这里太闷了"。我靠近玲姐,轻声的说。她明显有些醉了。
"好"她爽快的答应。我扶着她,有点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夏夜微风拂面,人一下子清醒不少。我蹲在马路旁,低着头,拿着一旁的树枝漫无目的画着圈,玲姐站在路灯下,扶着灯杆,看着一望无际没有尽头的街灯。
我偶尔抬头看一眼灯光,明晃晃的,真刺眼呀~
路上车来车往,谁都没有看我们一眼,似乎一到夜晚,任何不合常理的行为都会变得理所当然,任何不被大众认可的事情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我看着玲姐,没再问什么。玲姐看着远方,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上班时,在门口碰见她。今天的她穿着修身碎花连衣裙,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头发放了下来,整个人散发着温柔迷人的气质。
"玲姐,今天好看"我微笑着,发自内心的说。
玲姐会心一笑,我们一同走入大厅,没再多说些什么,无形之中关系仿佛拉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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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了婚的人,有着爱人的陪伴,感受当爸爸妈妈的快乐,每天在茶米油盐中徘徊,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平淡又快乐,累且充实,满足。偶尔羡慕单身的自由潇洒,偶尔庆幸能遇良人结婚生子。
单身的人,一边想找另一半,一边又惧怕两性关系,害怕自己所遇非良人,害怕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打破对爱情的向往与憧憬,害怕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偶尔艳羡别人成双成对,偶尔羡慕自己单身自由。
哪一种生活才算是真正的幸福呢?
幸福难以去量化定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活在当下,享受当下,自己内心的满足最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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