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官生活之坐车

                退官生活之坐车

                        阮平

  社会发展到今天，都是再穷不能穷当官的，再苦也不会苦当官的，农村有句俗话叫做：旱涝保收。平天地良心来说，做官至少不存在生计上的问题，有车坐，有鱼吃。至少不是弱势群体，但这个群体退官后，经历了不适应到逐步适应这一渐进过程……

 

  一天，老A出门要办点事情，拿起电话正准备叫车，突然停下了。神经质的想起，前两天，司机小张送他回家的时候说：“老领导，以后我就不来接你了”。

  老A听了很酸楚。为了不失身份，嘱咐小张一句：“以后对新领导服务周到点”。

  老A这才想起自己已退官了，做官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做官那会，出门有专车，屁股一抬就走人。

  老A退官后有很多不习惯，没有会开了、没有接待了、也没有专车接送了，心里空荡荡的。今天出门，他还是很注意形象，于是整理衣冠，迈步出门了。

  老A出门没走多远，感觉后面老有人注视着他，后背凉嗖嗖的；从面前走过来的人，都是用异样的目光看他，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

  这时老A的脚不知道往那个方向迈，顺势往路边一站，一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其实里程不到一公里，他就下车了。

  “老师，你还没有给钱呢”？出租车司机说道。

  老A一怔，怎么叫我老师？扭头一看不是司机小张，秘书也没有在一起，而是出租车司机笑脸迎对。

  “多少钱”？老A问道。

  司机指着计价器说“4块”。

  老A掏了半天，拿出5块钱交给他，等着补他一块钱。

  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生活依旧，坐出租车也自然了许多，没有怕别人看见的感觉了。

  一日，老A总觉无聊，想找个人聊聊，平日里那么多人驱寒温暖，今天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的都没有。思来想去，想在那么多部下里面找个人聊聊。于是打开手机正准备给小王打过去，一想小王在上班，肯定不能喊。喊退官的原部下老R，应该没有问题。

  老R同志不一会就到了，进门就毕恭毕敬过问老领导：“老领导有事吗？”很久没有被召见的R，觉得领导有要事找他。

  “没什么事，想找个人摆摆龙门阵”他说话时明显感觉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同时还显得和蔼可亲。

  寒暄几句过后，向R同志说了许多退官以后的感受。说什么革命工作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一纸文件，说退就退了，没有人找他谈话，也没有开过会，饭也没有吃一顿，失落的话一大堆。叹息今非昔比呀，人走茶凉呀，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呀。

  老R让老领导说过不停，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几句，这些心路历程他也经历过，只是装着什么事也没有似的。

  老R这时候看老领导心情平静了许多，就用自己的感同身受，给老领导谈：“”退官后如何打发时间，怎样融入平民百姓生活等经验。比如打牌、下棋、旅游、摄影、驴行、书法、太极、散步等，找个爱好来打发时间。平时到哪里去办事，最好坐公交车，还能听见民间不少新鲜事，是你在位时听不到的，现在是想听什么就有什么”。

  几日后，老A真还赶公交车去了。挤上车后，没有座位，也没有人给让位置，心情一下凝重下来，不由得想起退官前，鞍前马后整得多周到，感叹在位时的风光。定睛一看，全是陌生的面孔，那份虚荣感减少了几分。

  公交车在下一站上了几个人，上车后还在继续说兴致未尽的话题。甲问：“你现在酒楼生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乙老板一点表情都没有的回答。

  “那究竟怎么样撒”甲继续追问。

  乙老板这个时候话夹子全打开了：“这两年取消了公款吃喝，差点酒楼就关门咯，没有取消公款吃喝那几年还可以”。很洋洋自得的样子继续说到：“当初，来我酒楼喝酒，单是飞天茅台酒，一天都要销售三万多块”。

  老A顺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一怔。那不是当年我们去他酒楼喝茅台酒的老板吗？于是把身子转了过去，后背对着乙老板。

  乙老板还喜形于色的说：“有一次，某单位接待，坐下之后，就点着要喝飞天茅台，喝到途中说我这飞天茅台是假的。我不服气（因为是从正规渠道进货的），请来了质监局的同志来鉴定，结果是真的。这个时候我底气十足说，领导你们平时喝假飞天茅台喝习惯了，把真的喝成假的，假的喝成真的了”

  “难得机会，我也日弄（揶揄的意思）他们当官的一回”乙老板得意的表情挂在脸上。

  本来还有一站才下车，老A怕四目相对尴尬，提前一站下车了。

  时间没有在位时过得快，难熬的冬天过去了。老A对坐公交车，没有那样抵触了。一次坐在公交车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旁边有人议论：“当初给地区某专员送布鞋的刘飞发了，在深圳有好几处房产，资产都上亿了”。

  听人说深圳的刘飞，老A这时来了精神，专注的听坐在对面的人侃大山。

  “听说当初，刘飞为了办大学，把他母亲给他缝的一双布鞋拿去孝敬某专员。在专员家门口等了三个晚上都没有遇上某专员。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一天晚上，某专员从外面回屋，终于等来了机会。

  一进专员家，就说教委主任不让他办大学，还骂他一个初中都差点没有毕业，你办吊的个大学呀！说的很难听。听他怎么一说，某专员很是同情他，看他人又很精灵，收下了他的布鞋（农村的布鞋不值几个钱，是为了安慰他，叫他拿走又怕打击他，两难的情况收下了），叫他回去，到时候给教委主任说说。没有多久，刘飞果然手续还没有办齐全，就办起了大学”。坐在对面那人说得劲起。

  老A没有想到，在这样的环境下，听到有人议论自己。

坐在对面的人得意地继续说：“而且刘飞还很感激某专员，要不是当年办大学，刘飞也不会背井离乡；要不是当年办大学，也就没有今天刘飞上亿的资产。确实刘飞每年过年回家，都要拿点当地特产来看某专员”。

  听着别人对自己的赞誉，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莫民奇妙的涌动，得到了很久以来没有得到的满足。

  此时，公交车在下一站停了下来，老A一看，已经过了一站。为了听完刚才的故事，应该在哪里下站都忘了，暗自好笑。

  春去秋又来，时间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老A与R同志在重庆偶遇。多久不见，R同志提议：“有两三年的时间没有去解放碑了，去那里逛一逛，然后小酌一杯怎么样”。立即得到老A领导的认同。

  按照以往的习惯，肯定是打出租车了。

  没有想到R同志提出：“从在位到退休，重庆有轻轨以来，我还一次都没有坐过，我们体验一下坐轻轨的感觉吧”。

  老A迟疑了一下，准备说自己的意见，一想到今天是R同志请客，也就答应了。由于从来没有做过轻轨，找轻轨入口就找了很长时间。

  他们从轻轨三号线入口下去，看见轻轨列车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其实就是北京的地铁。经过了解，咨询，摸清楚怎么到解放碑线路。于是买票上了轻轨列车，老A与R同志并排坐下。

  上车不久，一车厢的人大部分都在玩手机。

  老A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手机这东西呀，害了一代人，我家孙子就是这个害的”。

  不一会到下一站，上来一大群人，车厢变得拥挤起来。其中几个高大的人拉着扶手，站在他们前面。刚一站稳就说过不停，从金三胖说到特朗普；从中美贸易战说到偷税的范冰冰……

  “好像天上的事情他们知道一半，地下的事情他们全都知道”。由于拉着扶手的人挡住R同志的视线，R同志轻声嘀咕了几句。

  站在老A前面的一个平头突然说：“那些国际国内形势让当官的去说吧，我给你们讲个笑话”

  刚才这一伙人都不去议论国家大事了，都等着平头讲笑话。

  “清朝时期，乾隆下江南，乌龟当道。乾隆问：王八们有何事上奏？乌龟马上回答：我等有王八蛋进贡，欲求乌纱帽！乾隆大笑道，好，等那日灯头朝下时，就让你等全部当官。乌龟们叩谢，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乾隆暗笑道：这帮蠢王八，油灯蜡头什么时候可以朝下呢？300年后，电灯取代了油灯与蜡烛，于是，君无戏言，这些王八果真全部当了官”。平头说完，引来附近的人一阵大笑。

  老A与R同志也觉得一些好笑，只是没有笑出声来。R同志打趣了一句：“老领导，他们是在说你哟”。

  老A此时反应迅速地说：“我又没有当官了”。引来两人会意的笑。

  轻轨列车一会穿越在地下，一会行驶在地上，一会跃上楼顶，沿途城市风景尽收眼底。

  老A与R同志，感觉到从来没有的释怀释，心态也好多了……

          2018.10.18于印江陀寨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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