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我叫红。

给我一块红色石头，蓝

血红色的红。

二十年了。我住在这所被叫做医院的牢房里，二十年了。

那个男子是我的主治医师，他每天都来看我。他总是穿着一身蓝衣服，好像把天空穿到了身上似的，蓝得像要滴下墨来。

我爱他。我在心里叫他蓝。

我有病。我一直都知道，我有病。

二十年前的那个黄昏，金黄色的夕阳洒满大地的时候，我站在这所红房子里，目送母亲远去。是她把我送进来的，可是我不怪她。只是那天的夕阳金子般地铺了一地，当看到蓝向我走来时，我心里的欢喜慢慢地溢了出来，竟像要去迎接那满地欢呼雀跃的金子似的再也无法控制。

我经常跟石头说话，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带给我太多的欢乐。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张皇失措地跑到我的石头那里。我看到她的眼泪流了一地。我蹲下来的时候，那眼泪漫过了我的白鞋。我没有躲避，我知道我的石头难过了，她要惩罚我。我只是没有想到，蓝朝我走了过来。

“你的石头不怕雨淋的，她需要雨。”他望向我，很轻柔地说道。我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的眼。他的眼总是很深，像一口井。月光照上去的时候明明看到那片荡漾的黑墨般的水光，再细看时，却只剩下一片清凌凌的幽黑。

“她怕，她是有生命的。你会死，她却不会。你死了的时候，她还活着。她看着下一代的人，生，还有死。”

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躺在那所小房子里，依旧是凌晨三点。我又倒在了他的身上。这是我预谋好了的。每次他抱我回来，轻轻地将我放在小床上，为我盖被，叹息，手指触摸我的脸，吻上我的眼。

我都知道。

我开始了我的工作。凌晨三点钟的工作。

我笑了。好开心。

嗯。我想为蓝画一幅画。一幅他看见了就能想起我的画。

我打开了洗漱间的水龙头。那里流着水，好冷的水。我喜欢看着它从水龙头里慢慢地流出来。就好像血从血管里流出来似的。真好。

水流了一地，清凌凌的，没有一丝杂质。

我的第二项工作开始，我心里越发欢喜了。我站在冰冷的地上，觉得欢乐极了。蓝，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呢。

我看着我的血从手腕处缓缓流下。它们像一条条又细又长的蛇一样顺着我的手游下。我想我的身体里一定有好多条这样的小蛇吧，它们正一条一条地离开我的身体呢。

血和水欢快地拥抱了，再也分不开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了，我已经快要晕倒了。就像好多次晕倒在蓝身上一样，这次，我终于真的要晕倒了。

可是蓝却不在我的身边。

可是……也没有关系啊，蓝，我为你作了一幅画，一幅有我的画。我希望你看了会很开心。就像那次，就那次，你抱着你的女儿笑得无比欢快的那次。我躲在角落里看到你脸上的笑，你眼里的笑，你浑身上下的笑，我就想，我也要给你那样的笑。

天快亮了呢。

我的石头，不要再在下雨天哭成那个样子了，别人分不清你的泪和雨水，我是能分得清的。

蓝，还没来得及和你在一起呢。

我走了啊，我不会牵挂你的。

你不要哭。

蓝。

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