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八）

      这天是正月初七，从传统意义来讲，年还没过完呢。大多数人家还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气氛当中。

      旺志这个年过得可以说是毫无喜庆可言。不但自己快乐不起来，甚至所有的家人都受到了牵连，包括自己年迈的母亲。实际有很多事情老人家还不知道呢。只有老人不在身边他才和媳妇云芝讨论那个没头没尾、让他沮丧至极的坏事。

      恵徳县殡仪馆隶属于县民政局，属于事业单位；初六就上班了。

      “请问，您这里有一个叫叶淑贤的同志吗？”旺志推门进了门卫室，见里面坐着一个年龄在五十多岁、略微秃顶的男人正在看电视，他便问道。

      那个秃顶男人见旺志进来、先是瞄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的把目光移到电视上，生怕漏掉某一个精彩的环节。手中慢悠悠的卷着一支纸烟。

      当他把旺志的问话听完，这才慢悠悠的把脸扭过来，两只细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旺志足足有十秒钟，把那支卷完的纸烟叼在嘴上。点着火，瘦的只剩下一层皮的腮帮子狠狠的瘪进去；然后他又呲着几颗稀疏的黄牙把烟吸进了肺里。就这一口，一支烟就让他干掉四分之一。

    “叶淑贤？你找她有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秃顶男人面无表情，哆嗦着两片薄而发紫的嘴唇子，“能有人来找她，可真不容易。你找她有事？”

    “是的，我有东西要还给她。她是在这儿吧？”

    “她是在这儿。”秃顶男人把快要烧到手的烟屁股碾灭的烟灰缸里，又往旁边的垃圾桶里吐了一口唾沫。

    “你是从省城来的？”秃顶用左手挠着右手的手背。

    “不是，我就是咱们本县的。”旺志如实回答。“我想把这些信还给她。”他把那摞信放在了桌子上。

    “嗯！……嗯，”秃顶男人把信拿在手里，细长的眼睛迅速的在信封上扫过，“这玩意确实有点儿年头了，怎么到你手里了？”

      “是一个人遗忘在我的车里了。我是开出租车的。”

      “是她？叶淑贤！把这些信落在了你的车里？”秃顶男人一边用他那只被烟熏的焦黄、瘦的如同鸡爪子一样的手指点着写有“叶淑贤”名字的信封一边问。

    “不是她，是一个男的，在大年三十晚上，那个男的在通往这里的道口下了我的出租车，我本想把这些东西还给那个男的，可是我又找不到他，没办法了，我想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旺志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我听懂了。你是想、到我这里来找叶淑贤，对吧？”

      “对，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你真幸运，要找叶淑贤，你来这就算对了，除此之外，她哪也不去。”说完这句话，他还冲着旺志做了个鬼脸，“现在就想见她吗？”

    “是啊，我现在就想见到她，把这些东西还给她。”

    “好吧，我领你去。”秃顶边说边站起身来，从衣服架子上摘下一件半新不旧的羽绒服披在身上，又在抽屉里找出来一串钥匙。两个人出了值班室。顺着一条水泥甬道往里走。

    路两边的松树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本来值班的是两个人，我那个搭档老丈母娘过生日，没办法，今天这就剩我老哥一个了……”没人问他，秃顶男人就是自顾自的说着：“你看看人家那生日，还有多大。”

    旺志只是默默的跟着他走，眼前来到了一栋白色的二楼，面积不是太大，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素雅。秃顶男人熟练的打开了门。

    “她应该在楼上。”他仍然是自顾自的嘀咕着。刚迈上楼梯，他就喊开了；“叶淑贤，叶淑贤，有人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