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数了一下,每个春节我们必须要拜访的长辈亲友竟有15家,即15个大家口中的三姑六婆,不包括父母、同学以及已经逝去需到墓地探访的亲朋。
也就是说,一个星期的假期,除去除夕当天不适合走亲戚,我们几乎平均每天要进出三个家庭、送出三份礼物、在三张不同的桌子和三群不同的人吃饭。
很崩溃。
作为成立小家庭后的晚辈,爸妈的兄弟姐妹,公婆的兄弟姐妹,哪一个都不能怠慢。
难得的假期里,早出晚归,像打怪升级一样,上车下车一场接一场的奔走,一家接一家的PASS,档期忙碌无一日休。
冗长的饭局上,有人痛说革命家史,有人激情回顾过去的难得光辉,主要话题随着家族里新成员的不断加入和分离而演变。
气氛根据酒精的摄入程度变化,因此每桌必不可少有点酒量又乐于交流的角,如此才能保证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直至三巡下来,杯盘狼藉,统一以废弃的一次性餐具、使用过的纸巾、吃过瓜子壳、燃尽的烟头作为背景,落幕。
结婚八年,年年如此。
日日清晨起床出门,奔波一圈夜晚十点后回家,我取笑T先生几乎把家当成了民宿,他亦只有苦笑回应。
空间和环境有着大得可怕的魔力,我们按日常的生活习惯塞满了一大箱日用必备,结果并未启用,种种不便让我们很快适应不洗头不换衣服,化妆包也Say拜拜。
我几乎遗忘了公众号,电脑也难得开启,而捧本书读与麻将声声的背景也显得相当违和。
穿着妈妈用棉花填充的小花袄,无心加入任何话题,无心收集任何素材,为人们的思维习惯惊讶,为无法改变而无力。
我们期待回家,期待与亲人相见的短暂时光,而短暂时光里的空虚浅薄实在让人索然无味。
交流什么呢?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走?堵车吗?票好不好买?
......
见面大部分以此作为开头,以依依不舍作为结束,而结束,对双方何尝又不是解脱。
虽然人们保持着一贯的礼仪,绝尘而去回头依然有人在原地挥手。
扎根于乡村社会与宗族文化年的礼俗,已经不再适应今天城市化的社会。
老一辈故守着上一代留传来的人情习惯,年轻人各奔东西,三观不断被刷新,既不愿刺痛敏感的长辈,又无法创造大家都能接受的新形式,于是纠葛摇摆。
闺蜜的爸爸,每次见面必会热情的迎上来:“给你参(做)碗瘦肉汤吧!”
妈妈每年坚持自己打豆腐,煮好新鲜的豆浆等着我们喝,她擀面做“翻饺子”,自己酿米酒,腌制各种小菜,和腊肉一起塞进我们的后备箱。
天寒地冻,想要带特产,爸爸二话不说就会下到水里去捉用鱼虾精心喂养的生态甲鱼。
我们早就不吃“翻饺子”了,甲鱼也是可带可不带。
可就这样拒绝,他们又去哪里找存在感呢?
年,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初三清晨,面对一屋子比赛拼嗓门的长辈,我们急急收拾好行李迅速逃离,为至亲的矛盾无奈窒息,为多张等待我们落座的餐桌窒息,为难以偿还的人情窒息。
过年最大的意义莫过于,年过了,春天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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