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快乐就是想你

左数：老姨，老姨夫，大舅，老妈

这几天的情绪一直处于极度炸毛状态。

下午，终于抛开诸事，歪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电脑打游戏——最低级的那种游戏——开心消消乐。玩高智商的游戏不是我的强项，我的强项是在低智商的游戏中，重复一个戳手指的动作，然后淡化自己，忘却周遭。

老妈见我“不务正业”，判断出可以跟我聊天了。于是，她一会说说南方的天气，一会说说抖音里的视频，一会儿再说说菜市场的小葱......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她正喝着婆婆丁茶呢，目光落在茶上，她就聊起了挨饿的那个年代，和挨饿的那个年代的野菜。

“那时候，野菜团子外面轱辘上一点面，就好吃的了不得。”

“那个时候还有面呐！”

“有是有，就那么一点点，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拿出来，拿出来也只能沾上一点点，沾上一点点，那菜团子就可好吃了。那时候，还没有你老姨和你老舅，就我和你大舅，二舅。你姥爷在文工团，不争家里的吃食，你姥干体力活，吃的多也是自然的，可你大舅那时候也就4岁，却老能吃了。你二舅饭量小，吃得少；我是舍不得吃。有一天，你姥和你大舅都吃那菜团子中毒了，脸肿得像皮球吹起来的一样，锃亮，眼睛就剩下一条缝........我在炕上看着你大舅玩，他皮实，不哭不闹，眼睛看不清楚啥，说掉下炕就‘咣当’掉下去了，爬上炕来，还照常玩.............

你大舅啊，心眼也多。那时候你姥在大食堂吃饭，我们小孩子都在小食堂。你大舅吃完菜粥没吃饱，就拿着小洋瓷缸子，跑到大食堂那里等你姥分到粥出来。他不说要，他就等，就瞅。你姥能分多少粥？也就一碗，还得给他一小缸。我背地里说他，妈还得干活呢，你别老往大食堂跑。你大舅不吱声，噘着老嘴...........”

“我大舅也是小孩，他是饿的；你也是小孩，也饿，就是太懂事了……”

妈顿了顿，抹了一把眼睛。

“要不说点别的吧！”我也忍不住抹着眼睛。

“没事。我和你大舅那时候都饿到啥程度，你们这代人是想像不出来的。我俩拿着个小洋瓷缸，大冬天的，去生产队的场院里寻摸地上遗落的黄豆。一边捡，姐俩一边说，多捡点，给妈拿回去。可是黄豆也没几个啊！有的沾着雪，有的混在马尿里.......你大舅馋得不行了，就往嘴里扔一个，我也忍不住了，也扔一个......那黄豆啊，真香！”

“那时候逃荒的人都特别多，跑到咱屯子里来的人就别提有多些了。不过，我们也就饿了一年多，因为后来，你姥，这姥爷就开始想招了，什么米啊，面啊，鱼干啊，肉干啊........我们就都有口福吃了（具体招数，此处需隐瞒，省略一万字）。你四太姥爷家吃菜粥，把我们馋够呛，我们端一盆红豆大碴粥去换，回来乐呵地，吃得那个香啊！”

“生活条件好了以后，你老姨和你老舅出生了，我们都宠你老姨，把你老姨当眼珠一样宠。他俩就差一岁，只要你老姨一哭，我们就都揍你老舅，都向着你老姨。你老舅皮实，咋打都不哭。”

“你们这样我姥知道吗？哈哈哈.......”我忍不住插嘴。

“你姥知道，知道我们也揍他。还给你老舅起个外号，叫皮底子；给你老姨起个外号，叫讹底子。那时候没啥娱乐活动，我们大姐三个轮流，让你老姨骑在脖子上，满地爬，逗她开心。我背着你老姨去采蘑菇，她说怕虫子，不下地，我就背着，多累都背着。有一年冬天，你姥不在家，我做猪肉炖豆腐。怕你老舅给吃没咯，我们姐几个紧着往你老姨碗里挑肉。吃完饭又怕你老姨冻着，给弄炕头搁大被捂上了。这下坏了，你老姨吃完不活动，伤食不说，此后20多年都不碰豆腐了……”

“难道我老舅不是你们的亲弟弟吗？哈哈哈....宠我老姨宠到天上了！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

“是亲兄弟不假，但是我们都稀罕你老姨。你老舅也稀罕你老姨，只是那时候他太小。你老姨呀，我们不白稀罕一回。长大后，她最有文化，最有出息，最能帮我们。姐几个，不管是谁，只要有事，都找她商量。好像啥难事找老妹儿一商量就都不难了。从咱家，到你大舅二舅老舅，你老姨事事必到，事事操心......”

妈沉浸在她的从前里，我却跳脱回去年的冬天。去年冬天大舅老姨一行人来南方游玩，玩了两周准备回去时，大舅呆坐，默默哽咽，妈和老姨也没忍住。大舅回来跟我说，长大成年，这是第一次和姐姐呆在一起这么久，自老父亲老母亲去世后，姐姐便是生命里分量最重的人.......大舅说时，眼里满是泪花........

行文到此，我也哭得稀里哗啦了。多日来的烦躁和焦虑，混在泪水里，打着旋儿，拧着劲儿，远去了........

又去翻了翻老姨朋友圈的相册，想着她们姐弟的点点滴滴，听着相册的配乐：我的快乐就是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