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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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呓，别担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小呓，他的眼中含着泪说道。

“阿狗哥，没事的——人早晚都有一死嘛。”小呓摸了摸阿狗的脸，带着点咳声，安慰阿狗道。

阿狗终是没有忍住，泪水顺着他那黝黑的脸庞滑了下来。

“阿狗……”小呓心疼地看着他，接着说道，“马上就中秋了，我想吃月饼——要豆沙馅的哦。”

阿狗忙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好啊，我明天就去城东那家糕点店帮你买——把那家你最喜欢的点的豆沙月饼全买空，让你一次性吃个够。”

“哈哈哈，你要撑死我吗？”小呓捏了捏阿狗的脸蛋，黝黑的一片顿时添上了几许红晕。

“那——不是还有我吃嘛……”阿狗也不禁笑了起来。

“哈哈哈……咳，咳，咳。”小呓正笑着，却咳出了几口黑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医生，医生！”阿狗急得不知如何，竟在病房里大喊了起来。

小呓又咳了点血出来，手指了指按铃。

阿狗忙按下了响铃，脸上的泪也逐渐开始失控：“不会有事的小呓，不会有事的……”

医生跑着进了病房，略作判断后急忙把小呓送去了抢救室。

大概10分钟后，医生走了出来。

“咋样医生，小呓她……”

医生摇了摇头，说道：“她身体里的血已经快空了，加上癌症已经扩散到全身，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阿狗听完瘫坐在地上。

“快去看看她吧，趁她还是清醒着的……”医生搀扶着阿狗起身。

阿狗赶忙跑到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呓身旁，握住了她已经冰凉的手。他很想说什么，可是泪水卡着他的喉咙，发出的只有呜呜的哭声。

“阿狗……”小呓依旧像往常一样摸着阿狗的脸颊，只是这次她再也捏不动了，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我想去看看月亮，每天都躺在病房里，无聊死了……”

阿狗忙抱着小呓出了病房，护士想拦住他，却被医生制止了。

“小呓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看月亮。”阿狗明显可以感受到小呓的体温正在逐渐冰冷下去，带着哭腔说道：“你要坚持住啊……”

五楼，四楼，三楼，二楼，一楼。

阿狗抱着小呓出了医院，忙去寻找月亮，却发现今晚根本就没有月亮，漆黑的世界包裹了阿狗。

2.

“阿狗来了呀，需要买点月饼吗？最近新出的哈密瓜月饼很火呀。”

“不必了月老板，给我来些豆沙月饼就行了。”阿狗的嗓音有些干哑。

“豆沙月饼吗？是给小呓买的吗？这个倒是没有多少人买，我做的也不多，我看看哈——还有两个，你看行不。”

“两个就两个吧，钱放桌上了。”

阿狗拿着两块包好的豆沙月饼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西的观月亭。

他没有任何思考，凭着记忆坐到了那个常和小呓一起坐的角落。他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却被依然温热的夕阳灼伤了眼睛；不过倒也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剥开了手里的一个豆沙月饼，小口咬了一块，仿佛是替小呓吃了一口。甜，甜得钻心，甜得阿狗要就着眼泪才能下咽。

“你们听说了吗，西山那边有个不得了的东西。”几个年轻人的到来打搅了阿狗的思绪。

“啥东西？”

“喏，就是西山外面的那个山头。那个山叫梦山，以前就传闻山顶上有个梦泉，听说呀——”

“听说啥？”

“听说只要喝了梦泉的水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

“真的假的呀，还有这种事情？”

“害，你还别不信，上周有个南城的铁匠，就是去那里喝了梦泉的水，你猜怎么着——他当天就在梦泉旁边见到了他过世三年的老母亲。”

“嘶——咋听起来怪瘆人的呀。那座山不是还在开发阶段吗？路才刚修好就出这种怪事。”

……

几阵嘈杂之后，年轻人都四散回家了。

阿狗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狠狠地啃了一口手中的月饼，向着年轻人说的那座山走去。

3.

西山并不高，海拔不过300米，阿狗长得人高马大的，一步三个台阶，只一个钟头便到了山顶。此时太阳早已落下，阿狗身旁了无游人，只有些许月光撒在路上，指引着阿狗前进。

“翻过西山，前面就是梦山了吧。”阿狗站在西山的峰顶亭，只见前面一座大山巍然矗立在眼前。淡淡的月光下漆黑的梦山宛如一只匍匐的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看着阿狗。

不过阿狗没有畏惧，只是又狠狠地啃了一口月饼，向着梦山山顶的方向踏出了自己的脚步。

“噗哧噗哧……”阿狗的脚步声在这幽静的山中显得格外孤独。

阿狗一直从黄昏走到夜半时分，虽然早已精疲力尽，但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小呓，他还是咬咬牙坚持走下去。

终于，他看见了山顶。他吃下最后一口豆沙月饼，铆足了劲，向上奋力奔跑。可是那一段仿佛伸手就够到的距离，在此刻竟显得如此的遥远。

一个踉跄，阿狗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顾不上疼痛，他拖着万分沉重的身躯向着已经近在咫尺梦山山顶爬去，眼前的世界已经被汗水模糊。恍惚之间，他竟看见月亮掉到了地上……

“水，这是水！梦泉！”阿狗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忙喝了一口水，喊道，“小呓快出来吧！”

回应阿狗的只有几只被惊吓的鸟叫声。

“快出来呀，我买了你最爱的豆沙月饼——是在你最喜欢的城东的那家店买的。”阿狗从口袋里拿出了剩下的那个豆沙月饼，带着些哭腔说道，“你快出来吧，小呓，今天月亮可大了呢……”

阿狗瘫坐了下来，又喝了几口水，却再也喊不动了，只有泪水在脸上不停地流着。

“阿狗哥，你咋啦？”

这一声熟悉的声音瞬间扰动了阿狗的心弦。

“小呓吗，是小呓吗？”阿狗边说着，边擦着眼睛的泪水，却发现泪水越擦越多，根本就擦不干净。

“阿狗，你咋哭了，别哭阿狗哥，我们吃月饼。”

阿狗一只手不停地擦着泪，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月饼，说道：“小呓，你快吃月饼吧，豆沙馅的，你最喜欢的月饼！”

“阿狗哥，这月饼咋是哈密瓜口味的呀，不过也挺好吃的呢，你也吃一块吧。”

“啊？我买的是豆沙的呀，咋回事这——这眼睛里跟装了海似的，咋就擦不干呢？”阿狗心急如焚，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

“阿狗哥，你咋啦呀，别哭了，一起吃月饼好不好，张嘴阿狗哥，阿——”

“好啊，小呓。”阿狗边擦着眼泪，边张开了嘴，眼泪竟顺着脸颊不断灌入了阿狗的口中。

咳，咳，咳……

4.

“醒醒，醒醒，你没事吧？”

阿狗缓缓睁开了双眼，嘴里还嘟囔着小呓，可眼前却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少女。

“总算是醒了，还是你聪明呀，小如，想到往嘴里灌水。”只见那个中年男人对少女说。

“害，爸，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浇水都浇不醒；但他再能睡，也不至于可以憋气睡觉吧——”小如顿了顿，接着问阿狗道，“你没事吧？咋在这睡着了呀？”

阿狗看着眼前两个人，又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竟在之前摔倒的地方，忙用手拍了拍脑袋，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我没事儿……你们是谁呀，谢谢你们了。”

“我是梦山的安保人员，旁边这个是我女儿。年轻人，你来这干啥呀，梦山现在还没有向游人开放呢。”

“我来找‘梦泉’——你们知道梦泉在哪里吗？”

“又来一个找梦泉的……”小如有些不解地说道，“上次是一个铁匠，这次又来个瞌睡虫。不是我就纳闷了，所谓‘梦泉’不就是个编的传说吗？咋还传成这宝贝了。”

“啊？”

“你不信自己去看嘛，那个‘梦泉’不就在那里吗？”小如向着山顶的方向指了指。

阿狗揉了揉眼睛，缓缓站起身，走到了梦泉旁边，只见旁边立着一块碑，上面写到：

梦泉，传说梦山是梦神出嫁的地方。梦神从小便在梦山长大，对梦山有着很深的情感，所以梦神在出嫁时十分不舍，流下的眼泪在此处汇成山泉，名曰“梦泉”。此泉水蕴含着梦神的部分灵力，喝下后可与思念之人梦中相见。

“那那个铁匠看见了他过世的母亲是咋回事呀？”阿狗不解地问道。

“害，他吃了毒蘑菇产生了幻觉，神智不清了呗。”小如回答道。

阿狗再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碑文深深鞠了一个躬。

……

多年以后，梦泉成为了当地有名的景点，许多人慕名前来，希望可以通过这泉水见到所思之人。

有趣的是，大部分人在喝完梦泉水后确实会在梦中与自己思念之人相会——这究竟是不是梦神的灵力的影响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们的思念一定有所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