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的时候，在日本某档以采访路人为主的综艺节目里，一群冲绳女生毫不避讳地展露了对嫁给当地驻日美军的向往，这在那里是一种可以摆在台面上讨论的流行时尚。
同样的时候，我在北京电影节看了李相日的电影《怒》，广濑丝丝在其中饰演了一个被驻日美军强奸的高中女孩，整部电影都在宣泄着那些日本人心中隐秘又汹涌的怒火。
人是这样矛盾的生物，在这本书里，一群年轻男女，没有特定职业，囿于声色，溺于药物作用下的片刻迷幻，吸毒、性交、暴力，为了钱或毒品把身体出卖给黑人，女孩撅起屁股供群体性虐待，男孩忍着呕吐拥抱肥硕的顾客，他们把这叫做“派对”。
这是一本由真实故事集成的小说，村上龙甚至没有采用化名，男主角的名字，就叫龙。他从建立美军基地的军港长大，目睹了围绕驻日美军展开讨论的桩桩暴力事件，和愈演愈烈的学生反对运动，1970年，村上龙考上东京的大学，却很快被开除，其后，他在美军横田基地周边地区开始浪人生活，在这里，他遇到这群放逐自我的年轻人，与异国的士兵往来，将生活诉诸于毒品与性爱。
面对占领了本国土地并频频显示出凌驾于日本人之上的优越感的外来者，这群年轻人怀着鄙视与调侃，背地里将那些黑人大兵称为“黑鬼”，却又把尊严踩在脚底，像条狗一样乞求金钱与毒品。一方面，他们自视为雅正的东方人，觉得美国人野蛮又粗鄙，让人发笑，对之相对的，他们同时也臣服于美国人的力量，在这股力量面前只能下跪。每一次，他们边跪可能还边在心里盘算，不过是逢场作戏来换取利益，而不是内心真正的投降，可是在某次情侣吵架间，女孩终于会将男朋友和黑人对比起来，“你知道黑人的家伙多长吗？哼，你那个叫什么玩意儿？”
在他们还以为可以掌控生活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已经完全失控了。不仅仅在对待美国士兵这一件事上，尽管他们听着摇滚乐，聊着电影，还花大钱去买闪光灯，女孩画着精致的妆容穿后背大开的连衣裙，他们给生活堆砌了所有的时髦和艳丽，给自己贴上潇洒与自由的标签，努力营造着游戏的氛围，而不敢面对真实的千疮百孔，和那千疮百孔中溃烂而流下的绿色液体。
文艺作品总是偏爱荒唐无果的青春，只是处理方式各有不同。
《杀死汝爱》透着颓唐迷人，众人围着妖精般的卢西安如痴如醉，但最后这放荡的圆也会走到尽头，《不羁的天空》拍得精致美丽，而两人分道扬镳，斯科特回到他市长爸爸的家中后，麦克依然站在好似没有尽头的公路上。
放逐与狂欢，永远不可能真正解决问题，狂欢之后，痛苦依然存在，迷茫也没有消失。
村上龙应该想通了这一点，在他的文字里，他充当着一个观察者与记录者的角色，用过度真实的笔调去描写那些藏污纳垢的小角落，他写蟑螂被打死后不同颜色的液体，写女人在和黑人群交之后给私处涂药膏贴胶布，写一些腐烂的气味和呕吐物，又用迷幻的笔调来写一个瘾君子眼中的世界，写头脑里的宫殿和巨大的黑鸟，写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
这是一本阅读起来不那么愉快的书，途中我很多次忍不住皱起眉头，对一些描写感到生理上的厌恶，全书读完后，我发了很久的呆，感觉整个房间的颜色都流动起来，黏糊糊地交融在一起，像在海上，又像在下水道里。
我想起一些脸，很多都想不起来名字，甚至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说过话。
村上龙在两年后重新考取了大学，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收到丽丽的消息。
而我那荒唐无果的青春，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