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一个台风充斥的八月,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傍晚时分,仿佛被墨水晕染的乌云占据了天空,随着锋利的闪电照亮大地,狂风也打破了这欲说还休的阴影,像发怒的女巫般掠过一切,“咯吱、扑通”的声音正是女巫与地面上矗立着的建筑物的较量。
缓慢飘落的细小雨丝变成了砸得人生疼的汹涌雨滴。很快,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混沌,倒的倒,歪的歪,被不安和模糊遮挡的人们在颤颤巍巍中失去了方向。
此刻,有着如同天气般糟糕心情的米噜,正坐在椅子上,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桌子上的文件,手中的水笔帽子被她拔出又盖上。
“你有什么事做得好?”上司的斥责还徘徊在米噜的脑子里,米噜转动发酸的脖子,向窗外望去,玻璃窗上像小溪般连绵不绝淌下的水,还有被墨色晕染的天空,让米噜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也在这席卷一切的暗哑中,看不到日光了。
一年前,米噜从专科学校毕业,来到了这家不足30平方的外贸公司。米噜不仅要端茶送水,更要精通电脑。今天,米噜起稿的文件出现了纰漏,想起用圆滚滚的眼睛盯住她,突然对她大声咆哮的上司,米噜收回涣散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要加班了。
当时钟指向9点,米噜终于从那发出蓝色光晕的电脑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窗外的暴风雨还在肆虐,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叮玲玲丁零零”米噜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电话,热情房东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格外响亮“我说米噜,你阳台上晾的衣服全都泡水里啦,还不快回来……”
“啊……好的……”米噜心里一惊,手忙脚乱地一阵收拾。
米噜走出大门,一阵强有力的风袭来,刮的米噜睁不开眼睛,噼里啪啦的雨箭依然斜逸闯进屋檐下的空间。米噜的发丝已粘上一层晶莹的雾气,看了看手中的雨伞,她咬紧嘴唇,走进狂风挟持的夜色中。
2
从米噜住处到单位,平常只要5分钟的路程,今天却格外漫长。
各种物体在风中翻滚着,所有平日里看不到的肮脏,此刻像是开启了一场狂欢肆意飞舞。挺拔的树已被风拆去了茂密的枝桠,有一棵甚至伏躺在临近的栅栏上。
胳膊上的衣服很快被淋湿了,又是一阵风迎面而来,米噜向后一仰,雨伞变成了一朵朝天盛开的花。
雨水顺着米噜的脸往下淌,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和建筑们东倒西歪的景象,米噜突然平静下来,本来还在担心能不能到家的她,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心安,真是难得的景象:平日的街道繁忙拥挤,每个人都昂首阔步地走着,此刻偶有路过的人却都罩着雨伞,形色匆匆,完全没有意气风发的样子。世界仿佛只剩下米噜和这些在风中抵抗的战士。
“呀!”米噜的肩膀上一阵钝痛,瞬间把米噜拉回现实中。砸中米噜的物体滚落在脚边,一个扁圆形的物体躺在水洼里,它身上五彩纷呈的光隐隐闪烁,在黑暗中折射出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米噜弯下腰捡起它,被雨水模糊的双眼只能依稀辨出它的轮廓——像是女生随身携带的折叠镜子,可是那上面发出的宝石般的光芒让人难以抗拒,米噜将它塞进了口袋中。
深夜,台风和雨似乎都停止了,只有水滴打在铁栅栏上的哒哒声,四周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米噜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想起那个给了她一记清醒的“镜子”。
在灯光下,米噜终于看清了镜子的全貌,这是一个铜绿色的圆形折叠镜,与米噜的手掌一般大,娟秀可爱。大概是时间的缘故,镜子背面和边缘已经出现了黑色锈迹,但依然十分光滑,正面却是美仑美奂,沿着边缘雕刻的一圈装饰将三朵枝繁叶茂的花围绕在中央,散发各色光芒的石头正镶嵌在花朵正中和叶子之间的空隙上。
有一行字倏地晃过眼前,正想打开镜子一探究竟的米噜,停住了手。
“什么?”细细看着,原来那些字雕刻在围绕花朵的圆形装饰上,已经与纷繁复杂的图案融为一体。“改变人生的镜子,请勿轻易打开。”这几个字让米噜的眼睛瞪得比猫眼睛还大,一阵热意从指尖传来触动心脏,镜子从米噜手中滑落在桌上打转。米噜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生怕它下一秒就作出什么骇人的举动来。
意识到这是个不会有精灵出现的镜子,米噜嗫嚅道“改变人生,我也很想改变人生啊。”自从初中发生的那件事以后,米噜就仿佛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与顺遂美好的人生道路渐行渐远。
“如果没有那件事,也许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对吧?”米噜对着镜子说到。
或许这只是个普通的镜子,上面刻着的只是一句玩笑呢。怎么可能真有这样的事情——改变人生?
这样想着,米噜按下了镜子的搭扣,镜子似乎没有打开,当搭扣把大拇指勒出一个红色的圆形来,紧紧盖住的两面间终于出现了一道缝隙。
透亮的镜子照映出米噜的脸庞,的确与刚才在浴室镜子里看到的别无二致,米噜舒了一口气,但镜子上却闪现过米噜怅然若失的神情。
一阵睡意袭来,米噜闭上眼睛,镜子滚落在被子上,静静地散发光芒。
3
身着一身干练西装的锦年,在白色衬衫的衬托下,更显得清爽可人,橘色腮红和刷得卷翘的睫毛让锦年轻盈愉悦的心情呼之欲出。锦年站在落地窗前,任凭手中咖啡飘散的香气湿润了脸颊,沉迷地望着远方金黄色的余晖。
今天下午开过工作会议后,锦年期盼着的在办公室里上班的岗位终于向她招手示意了,锦年终于可以摆脱那可怜的柜员职位了。
此刻,相伴12年的感觉再次来袭:同事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听不见了,手中握着杯子的温热感也荡然无存,锦年的心脏仿佛停止跳动,无力又渺小,但瞳孔里依然倒映出这个世界的轮廓。周边的一切是如此轻渺和虚无,仿佛自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里。
当有人蹭过锦年的后背,锦年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这到底为什么?锦年那描画精致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望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从重点大学毕业后,锦年就回到家乡的银行当实习生,一年过去,锦年又毫不费劲得到上天的青睐。
对现在的锦年来说,人生真的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读书时不担心成绩,功课总是名列前茅,从小学便一直担任班干部的她,与同学甚是交好,因此学业和人际相得益彰。对于感情,锦年在大学时便选择了孜孜不倦追求她的元凯,元凯是一个不善言谈却踏实上进的男人,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一对佳人很快就要结婚了。在父母眼中,锦年是一个从不用令人多费心的乖孩子,一个总是被人夸赞当作比较对象的模范,因此父母看着锦年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宠溺,在精神上和物质上都给予锦年极大的支持。
连锦年也惊讶于自己25年来的安稳顺遂,有时她竟厌倦这单调安稳的生活,锦年感到自己仿佛空气中的一滴水,缥缈无力,只是被什么力量推动着,在往前走而已。
除了从少女时代隐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个女孩,从初一钱包事件开始出现在锦年视野范围内的“白衣女孩”,像泡沫般轻盈,毫无预兆地出现又消失。女孩的大眼睛是如此熟悉,又不想起在哪里见过,每次白衣女孩的出现,锦年就像囚笼中的鸟儿打开了出口般,有一种回归自我的愉悦,这种新鲜和真实感前所未有。这一度让锦年怀疑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不过不知为何,锦年并不感到害怕,甚至想追随这个女孩。
4
当闹钟第二次响起时,米噜睁开了眼睛,日光从窗帘缝隙中探头探脑,抚摸米噜的脸颊。米噜想起今天正是市里开展销会的日子,上司安排自己提前到场准备。
强忍睡意支撑起昏沉的脑袋,洗脸穿衣,此刻米噜只有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催促自己,完全忘记了昨晚不可思议的一切,甚至镜子掉在地上都没有发觉。
窗台上唯一的一盆绿意盎然的茑萝,不知在这里守护了几年,没有人在意它,它却恣意顽强生长,将少许枝叶伸出了栅栏,看起来有一种顽固可爱的愚昧。在昨日狂风暴雨的洗礼后,这些不甘寂寞拥抱苍穹的枝节叶子们,已经奄奄一息,七零八碎地散落在窗台上,或是耷拉在依然挺立着的兄弟姐妹身上。这些长“歪了”的枝节,他们会不会也很后悔自己的选择-----选择了错误的方向?
今天的天空只是阴沉着,包裹着亮丽的光,狂风和暴雨不再。看过天气预报的米噜开心起来,舒了一口气。带着一袋物料文件和来不及吃的早餐,米噜快步地走向公交站台。
看了看表,现在是7点。“在车上还能睡一个小时呢。’想到这,米噜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公共汽车缓缓驶来,停在站台。米噜登上前门的台阶,将硬币投进箱子里,转身向车厢里走去。令米噜喜出望外的是,今天车厢里的人并不多,三两拎着公文包和画着精致妆容的上班族模样打扮的人,或是低着头玩弄手机,或是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只有一个女孩,正面向米噜快步走来,她初中生模样的打扮,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条纹的裤子,她的眼睛盯着米噜,既闪耀青春的活泼,又充满了意味深长的狡黠,像掩盖着深不可测的未知的平静海面。米噜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她的神情,她的样子,让米噜也无法抗拒地揣摩着她,但却想不起来与女孩有过何种交会。时间仿佛静止了,“她想做什么?”米噜思忖着,正不知如何是好,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冲击,这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撞击,没有实实在在的钝挫感,只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力量。米噜被撞了一个趔趄。正值闷热的天气,米噜全身的汗毛却都竖起来,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米噜甚至忘记了抓住扶杆,重重地向后摔去。
在女孩撞向米噜的一霎那,米噜的眼前只是一团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米噜的眼光追寻女孩的去向,她想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女孩不过是从前门下车罢了。
然而目光可及的地方没有任何女孩的痕迹,只有车门紧紧关闭,转角处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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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天花板上的风扇不辞辛劳地转出一个圆,贴在墙壁上的纸张有规律地起舞,似乎夏天的闷热和烦躁在纸张的一起一落间被驱散了,透明的窗户上,倒映出一张张稚嫩的脸庞。
窗外是深蓝的夜,几颗星星寂寥地发散光芒。
教室里却像是白昼一般,让每样事物都无所遁形,这里只有风扇的“簌簌”声和纸张翻动的声音,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在各自的书桌上奋笔疾书。
这是初一10班的晚自习,时针指向7点,正是学生们的注意力渐入佳境的时候,锦年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思考着眼前题目的答案。
一阵“笃,笃,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向着10班的方向,许多学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何教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神情有些异样,按道理说,教导主任并不会轻易来到班级里,估计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何教导的脸色有些苍白,本来就如同“冰山”一般不苟言笑的脸,此刻,在那两道挤成一团的眉毛的装饰下,更加严峻了。他走进了教室,身后还跟着10班的班主任。
“咳,咳”何教导清了清嗓子,并不急着开口,环视了在座的学生一圈后,说道:“同学们,请暂停你们手中的作业。我讲一件事情:班上有位同学的钱包丢了,钱可不少,为了查明事情真相,现在请同学们把书包打开离开座位,我们一一检查,每个人都带张纸条到讲台这里来,如果哪位同学动了钱包,可以在纸条上告诉我,给你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有的学生脸上写满了茫然,有的脸上写满戏谑的笑,有的则写满好奇,东张西望。教室里像到达沸点的开水般热闹起来,嘀咕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锦年还苦苦思索着那道题目的解答方法,但在何教导的催促下,不由得随便从课桌里拿了一张空白的纸。
这一拿,锦年却发现层层课本之下露出的一个棕色的角,“这是什么?”锦年瞪大了眼睛,心急火燎地拔出那个棕色的角来——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钱包。
锦年的心脏就像篮球一般,在身体里面彭彭地跳动着,简直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这沉重的份量冲击着锦年的神经。
“怎么办?”锦年的大眼睛里已有晶莹的泪光,脸庞一片绯红。
“还在干嘛?大家都快上台来。”何教导向还未上台的学生又催促了一遍。
锦年看着正在检查学生衣服的班主任,感觉到一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她低着头,双脚如同被灌了铅,无奈地走向讲台。
把空白的纸张递给了教导主任后,锦年矗立在原地,在班主任第三次说到“打开口袋”,锦年才抬起了胳膊,周围这一切的热闹都与自己无关,锦年仿佛在不断地坠入深渊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锦年的眼光落在教室后排的窗户上,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一般,窗户上只倒映出整齐光滑的课桌椅,耀眼的白光与墨蓝的夜色重叠在一起,没有一个人影。
一张女孩的脸庞出现在窗户上,女孩身着白色T恤,剪着齐耳的短发。她对锦年微笑着,狡黠的向上扬起的嘴角像磁铁般吸引着锦年,让她沉浸其中。锦年感到这女孩是如此熟悉,又想不起来她是谁,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像掩盖着深不可测的未知的平静海面,又让锦年以为是日光灯在书桌上耀眼的折射,晃花了眼睛产生的幻觉。然而,在一瞬间,女孩就向着教室讲台的方向消失了,锦年向教室门口大步走去,想拦住那个女孩,然而左右张望,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两个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学生们的注视下,对学生的书包和桌椅进行检查。眼看着教导主任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课桌,锦年突然想逃离这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教室,跑向昏暗的走廊里,和这片混浊不清的夜色融为一体,无人可辨。
没有挣扎的余地,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是这样赤裸裸的绝望,“或许老师会相信我说的话?是被栽赃陷害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锦年一个字也没听见,视野里只有自己的课桌,以及教导主任即将搜寻自己的脸庞。
何教导直起了弯曲的背,一个颤抖的字节已经滚出了急于澄清的锦年的喉咙,何教导却没有转过脸来,只是走向旁边的课桌,继续机械的动作。
一阵无力轻缈的感觉袭击了锦年,锦年仿佛沉浸在大海里,周边的一切不复存在了,但瞳孔里依然倒映出这个世界的轮廓。
回到座位上,锦年翻遍了抽屉和书包,棕色钱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锦年感到那双狡黠的眼睛在盯着她,然而抬起头环顾,并没有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眼,夜色似乎更加浓重了。
6
开完工作会议的第三天下午,锦年正在办公室做上班前的准备。“锦年,你过来一下。”门口出现部门主管的身影,她的眼睛半睁着,看起来似乎十分疲惫。
锦年突然感到一阵不安涌上心头,转过头的瞬间,又看到了那个微笑着的白衣女孩,那双大海般深不可测的眼睛。
锦年来到了部门主管的办公室,平日里主管总是和蔼可亲,然而现在她一言不发,腮帮子似乎在用力咬着什么,眉头紧锁。
“你坐下。”良久,主管才说了一句话。
“你还记得上半年你犯的一个错误吧?”
“记得,写错储户的存款了。”锦年不知所措。
“可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吗?”锦年这才反应过来,匆忙补充道。
“没有过去,有人向负责人事的林总说了。”
“啊?”锦年分明记得被发现犯了错误以后,父亲已经帮自己求情保密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转不到办公室的职位去了。甚至我也可能被贬职。”
锦年第一次感到真实的存在感,窗外建筑工地上的施工声巨大到足以刺破耳膜,后背有一阵寒意向上蔓延开来,锦年不由得用双手环抱住肚子,拉了拉身上单薄的马甲。
走出办公室,锦年第一次注意到同事的目光,有好奇的,有惊讶的,有幸灾乐祸的。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在锦年的心脏上划过一道尖锐的痛。
就这样,锦年在思忖着该不该让父亲知道这件事中度过了一个礼拜。
晚上,母亲将锦年拉到房间里,用近乎哭腔的声调对锦年说:“你爸爸被查出癌晚期了,剩下的时间不久了。”
真实感再次来袭,房间里的每一样物件的轮廓都是如此清晰,似乎在嘲笑自己,包括母亲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锦年第一次感到灯光是如此耀眼,刺得眼睛快要流下泪来,手中的水杯抖了一下,水洒在锦年的脚背上,又冰又凉。
由于忙着照看父亲,锦年与男友元凯相聚的时间渐渐减少。
直到某天中午,元凯在和锦年吃过饭后,把外套遗落在椅子上,连同外套里的手机。
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来,这是锦年给元凯设置的手机铃声。
锦年从外套里找出手机,来电名为:雪
午后温柔的阳光包裹着锦年,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没人在意街角里发生了什么,锦年呆滞地看着手机,任凭铃声作响,周围有人投来鄙夷的目光。
锦年坐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和人们摩肩接踵地下车时,锦年看见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滚落在地上,顺着掉落东西的方向抬头望去,是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女孩,“虽然今天的天气很热,但不至于吧?”来不及细想,锦年冲着女孩的背影喊了一声“嘿,你的东西掉了!”,声音之大让四周的人纷纷打量她,白衣女孩却没有回过头来,仿佛没有听到,兀自向前走着。
那齐耳的头发,白色的T恤,这不是那个白衣女孩吗?锦年身体里虚弱的细胞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激活,有种从未有过的清爽和自在。
看了看地上的东西,似乎是镜子一样的物体,然而再抬头去找寻女孩的身影时,已经了无踪影。
锦年蹲下身拾起了这个“镜子”,把它放进口袋里。
7
锦年拿出元凯的手机,半年前,桌面还是两人的合照,然而现在是一幅风景画了。
仔细看着元凯和雪的聊天记录,锦年像是踩在玻璃渣子上走路一般,心惊胆战,满身鲜血。
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锦年便用手擦开,直到泪水模糊了屏幕,擦也擦不干,锦年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口袋里的镜子沉甸甸的,“她到底是谁?”想到这,锦年把镜子放在手心翻看,这个铜绿色的折叠镜古香古色,正面雕刻着纷繁复杂的图案,“为何在重要时刻总会出现她的身影,却从来不能追上她的步伐,当面质问她。”
想到这里,锦年有些恼火。
目光落在一圈字上:改变你的人生,请勿轻易打开。
怀着苦寻无果的心情,站在崩溃边缘的锦年按下搭扣,打开了镜子。
然而,锦年见到的并不是自己,镜子上倒映出的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女孩,她剪着齐耳的短发,眼睛大而明亮,瞳孔里却是不属于青春的狡黠和得意,窥视猎物一般看着锦年。
锦年仿佛回到了12年前的夏天,身穿白T恤的她在操场上奔跑着,微风扬起她细碎的短发,在阳光下折射出亮丽的光晕,和这个女孩唯一不同的是,锦年眼里只有天真无畏。
“不!我不要看见你,我不要改变人生!”锦年撕心裂肺地叫着,把镜子向地上砸去。
米噜的眼睫毛眨动着,睁开了眼睛,“镜子呢?”遍寻不见镜子,米噜却发现自己置身于车厢中。
“我是谁?”她低下头,抬起了胳膊翻来覆去,用手摩挲着脸庞。
是米噜,是我自己呀,仿佛有什么不对,又没有什么不对。
她想起初一夏天的夜自习,那个终生难忘的夜晚,教导主任拿着棕色钱包,面对着百口莫辩的米噜质问的铁青的脸,以及身边同学挖苦讽刺的话语。
米噜很难说出是谁对她这么做,证明不了清白,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学生们对身为班委的米噜做出这种事来感到失望鄙夷,渐渐和米噜疏远了,有的学生甚至把米噜的书包从六楼扔下。
米噜从来没有在同学面前哭过,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欺负她的同学。
正值紧张的初三,米噜却因为抑郁症,回到家里休养。本来可以进入重点中学的米噜,成绩只达到三级中学的分数线。
在一次次对米噜自暴自弃的规劝无果后,父母对她说道:“米噜,你可真让我们失望啊。”
往后,米噜走在路上便低着头,含着胸。她的行为举止乖戾,不愿和任何同学做朋友,也没有人愿意接近她。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在每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在每个艰苦难熬的时刻,米噜想起的总是:如果没有钱包事件,我的人生是不是就很美好了?因此,她无法朝气蓬勃地前进,而是耿耿于怀于那个置她于死地的人,老师同学,包括父母。
然而此刻,她忽然庆幸起来自己是米噜,虽然选择了错误的生长方向,但经历过的苦难却让她对人生有更为成熟的体会。人生并不总是风平浪静的,如果有,也许是你没看到那平静海面下的湍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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