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晚他没有

            如果那晚他没有追出来

      她和丈夫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很久了她不止一次想过离婚。有时候她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他们夫妻日常就仿佛是在演戏，有一些人在关了灯的房间冷血的做观众。当年妈妈是极力反对他们谈恋爱的，给出的理由是他爸爸是个秃子，将来影响下一代的质量。她当然没有听进去。女儿头发浓密一点也没有遗传。妈妈走了三年了，再也不会对经常吵架的夫妻俩说三道四了，她也没人护着了。他们的矛盾排除掉老公的懒惰外，最让人烦心的事情是观念不同。他是一个小官吏，也许天天颐指气使惯了，在家里也是大呼小叫，觉得什么都应该听他的 ，比如一个微波炉，她觉得应该放在厨房里，想用就用，他觉得这个庞然大物很占地方，而且容易溅上油，他希望把它收起来，用的时候再搬出来。那么重，收起来就闲置了。谁会热盘菜，嗨吆嗨吆，费大劲搬出来。谁会天天去搬它，麻烦。可她前脚搬出来，第二天先生后脚就把它束之高阁。你怎么老是和我过不去。她咆哮着。要知道现在你处处不让着我，处处跟我计较，我当初就不该原谅你，不该继续跟你往来。

      她一直都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夜晚，不太冷，她和他肩并肩地走在大街上。半弦月，三两颗星星。走过音乐声一浪高一浪的歌舞厅，他突然提议上二楼舞厅坐坐。她推辞说不会。他说没关系的，看看就走。舞厅里灯光幽暗，一对对男男女女舞兴正酣。其中一个身材苗条穿着大红裙子的女人格外引人注目。妆容精致，小脸儿，红唇，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眼角显得很长，深郁的眼神仿佛一坛埋藏多年的佳酿，一颦一笑都让人迷恋。他当然是偷偷地看了又看。她认出跳舞的女子正是他分手不久的前女友了。这个女子性格外向，擅长跳舞，姿色虽一般，但会打扮，会撒娇，他们两个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后来这个女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执意要分手。他有点不舍，但知道强扭瓜不甜，就同意了，才有了他们后来的相识相知相恋。他对她很坦诚，说起这个动过心的女子。她追问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他只是说他们很纯洁的，他甚至没有拉过她的手。别的他说不知道，也没有隐瞒说他一度很消沉。但他说女孩子将来还要谈恋爱的，锅他背着，只说是他配不上别人。她有点感动，以为这个能够体贴到处处为狠心抛弃自己的前女友考虑的男人，应该不至于差吧。

      正在这时那个红衣女子从烟雾缭绕的舞池中款款地滑到他们面前，冲着我妖娆一笑，伸出清冷泛着蓝光的纤纤玉手，风情万种地说，不介意和跳一曲吧，二位?他看了她一眼，她强压着心中直翻的妒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这一对人儿就旋转到舞池中央了，男的粉头油面，风流倜傥，女的浓妆艳抹，万般风情，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舞步款款，音乐动听，他们宛然是最般配的一对儿，从来就不曾分离过。看着那一对璧人，男的眼神坚毅，女的柔情似水，她的心一点点沉下来，仿佛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多余人。她悄悄起身，轻轻地走了出来。心潮澎湃。是的，他们才是热恋中的人儿，自己算什么。他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屑一顾，他爱出风头爱热闹，偏偏她爱安静不善交际，他们合适吗?不如快刀斩乱麻，速断速绝。成全他们，也是对自己最好的安排。

        她越走越快，甚至像逃一般奔家去了。突然听见后面一阵声嘶力竭地呼唤她名字，原来是他不见了她身影，就匆匆忙忙地狂奔出来，四处寻找 。他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一把揽住她拥入怀中，喃喃自语说，你怎么就跑了，吓得我……，你生气了吗？以后我都不会再跟她或者别的女人跳舞了。你若是不理我，我的心就会碎掉的。

        得了，别演戏，你和你那前女友藕断丝连的，你还忘不了她，和好多好，何必再来招惹我。

      没有的事情，谁知她今天会来这一出，耍心眼的女子， 不过想气气你。你可别中了圈套。

        她执意要走，他苦苦挽留。他费尽口舌，终于她破涕为笑。她知道她是爱他的，所以才原谅了他。所以才有了这后来的婚姻，后来的吵架，后来的挣扎。

        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想起那一个下弦月的冬夜，若是他没有追出来，她和他也许就缘分尽了。她后来会和谁结婚，如今生活在谁的身边，她会比现在幸福一点点吗？天知道。

        如果他那夜没有追出来，他又会和谁牵手，会是那个红衣女子吗？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那样无疾而终的恋情，她会不会一想起来就会心痛，会不会常常想起他。会的。

      如果那夜他没有追出来，一切都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