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郁香,有些不同于自己年龄的老成。
之南今天又回来晚了,满身酒气。
他低着头,喘着气,一手撑着鞋柜,一手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灯亮了,晃得他眼疼。
他仿佛看见了,郁香坐在沙发上,他想,郁香那么不会理解我的人,怎么会等着他呢?
他自嘲地想着。
他突然觉得口干,于是脚步趔趄地往厨房走。
沙发上的郁香动了,她的头发像她的衣服一样整整齐齐,又喝酒去了?她的语气很平静。
之南突然变得激动,拿起手边的东西,砸在地上,滚,别管老子喝酒!
郁香没说话。
大小姐,我需要喝酒啊!我压力多大你知道吗?我在外面去看别人脸色,回来还要看你脸色。他话已经说不清楚,夹带着酒气的唾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
郁香依旧沉默。
她只是默默走到他身边,把茶叶水放在他手边,捡起了被之南弄掉在地上的,破裂的相框里的照片。
灯光照在玻璃上,玻璃渣里的她,一如既往。
之南晃着沉重的身体,把外套随手一扔,整个人瘫在了沙发里。
他没有再说话。
风吹过窗户,像是之南的低吼。
郁香拿着手里的不再清晰的照片,走出大门,走出小区,风很冷,手上有玻璃划破的口子,她进了药店。
电话响了,电话那头是她的母亲,母亲说,错了,就回来吧,你父亲就是嘴硬,不要理会他。
她想哭,想说话,但是她动了动嘴,说了句,妈,我没事儿,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人是会变的,妈妈,我难过是因为我明明变成了我理想中的人,可我依旧不开心。
他明明喜欢最初的我,单纯不谙事故,可他后来又觉得这样的我无法理解他,总是哭闹,幼稚,他希望我变得成熟,理解他,又觉得这样的我,管得太多,不再需要他。
她以为她终于说了那些她最想说的心里话,可她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挂断很久了,耳畔只有风的呼呼声。
之南想要的理解是纵容,是放任吗?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郁香不明白。
也许在之南心中,郁香的爱就是束缚,是枷锁,是让他无法前行的几百斤重的铁链。
郁香并没有马上回家,她去朋友那里,带走了她收拾好的行李,并和这个城市的朋友一一告别。
郁香离开父母的日子,她存了些存款。
现在,她回到了父母的城市,租一个简单房子,换了一份条件更好的工作。
新同事们似乎都很喜欢她。
有一个新同事叫嘉嘉,嘉嘉跟郁香是一样大,二十岁,名校在读,暑假实习。
郁香根喜欢嘉嘉,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那里有花鸟,星辰,还有未来。
嘉嘉也很喜欢郁香,因为公司只有郁香会和嘉嘉一起聊天。
郁香从同事们那里,听说嘉嘉其实没那么厉害,她是家里安排的,所以工作总是完成得不好,总让大家去分担她的工作。
同事们不喜欢嘉嘉。
郁香也接到过不属于自己的,临时的工作,她知道,那是嘉嘉的。
工作休息,她去洗手间,洗手时碰见公司里的一个姐,她问她,你很喜欢做多出来的工作吗?你要是喜欢我分给你好了?
郁香关掉水龙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姐,三十多岁,口红再鲜艳的颜色都挡不住她衣服的疲惫。
她看着她的眼睛,很诚实,说,不喜欢。我也不想做,但是我很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就躲吧。
同事甩了甩手上的水,瞥了她一眼,原来是胆小怕事的。语气满是不屑。她扭头用踢踏踢踏的高跟鞋响声,宣告她的散场。
水溅在了郁香衣服上。
她只是默默擦干了手,回到工作岗位。
其实她已经和这种人吵过无数次。
她说,你不想做你就直说,别躲在背后说人坏话,搞小动作。
她说,为什么要让我做不是我的工作?
她说......
她没再说。
因为成长,她可以去理解每一个人,她看得越透彻,就越慈悲,越不想争吵,不想理会。
她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她只是觉得莫名其妙的累。
日子一天天过,嘉嘉实习结束,同事们长舒一口气,洗手间里质问她的大姐离婚。
同事们还是很喜欢她。
她照常上班,下班,偶尔聚会。
可她偶尔,还是会想念嘉嘉。
在每一个四下无人的夜里,又在每一个烟火灿烂的夜里,在每一个想起她的瞬间。
那个笨手笨脚的女孩子啊,你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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