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马嘶老师相识于2002年夏,当时正处在归国调整期,一边在孔网上卖书,一边在中国书法江湖网站做综合学术区版主。一天在一位书商家中看到一本马嘶老师题赠的著作《百年冷暖——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生活状况研究》,对历史切入角度精准、解读审慎,资料搜集整理颇具眼光和功力。读得过瘾,随口一问才知道作者就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小城保定。不禁大喜过望,遂请朋友介绍,约时拜访,不想当下电话就得马嘶老师欣然同意,还说在书市上早就注意到我。想来在书市上鲸吞也算是引人侧目了。
隔了两天我如约到马老师书斋拜访,小区安静平和一如马老师的性格,房室整洁,书房两侧墙壁满架是书,地上、书桌上也是书满为患。内容基本上以学校史、当代史、文学评论、日记书信集为主,很有他们这一代学人的特点,也很符合我的想象。马老师坐姿极端正,) 目光炯炯,声音和蔼。尤其让我意外的是师母待人热情,为我这个初次到访的人准备了绿茶和切好的水果,而且雅好丹青,墙上悬挂的山水就出自她的笔下,甚至装裱也是亲力亲为,堪称才女,闲读时吐属亦颇得体,后来才知道师母每为马老师著作录入校订,做饭也很可口,是一位贤内助。
当下宾主落座,马老师拿出已经签好的书送给我,字迹清秀温润,我才知道马老师是北大中文系毕业,是师从林庚,魏建功,袁行云诸先生的高材生,后任唐山文联主席。现虽蛰居保定,但国内最新的学术动态,文界内情等了然于胸,往往淡淡一语,于我则如座中惊雷。此后我就频频登门就教,还帮助马老师装电脑,登录邮箱,这两样工具他一直用到离世。
零三年,我应朋友之介到唐山工作,初到贵地举目无亲颇不适应。偶然在信中谈及,不想马老师却很上心,在第二周即安排车到唐山,而且招呼故交学生把我很“隆重”的介绍给大家,其中一个细节让我至今回味不已:在介绍晚宴之前,马老师特意在下午电话给我很详细的说明了晚上即将到场的每个人的详细情况。这种关怀和体贴细致,每次想起心中温暖不言可喻。我唐山的一众好友如历史大家杨向奎老的女儿杨永贤先生,诗人王志勇兄及嫂夫人杨静女史,唐山劳动日报的 都识结于那次聚会,而且友谊一直保持到现在。他们在学习上帮助,生活上照顾,确实让我这个外乡人在唐山感到了家庭的温暖。
如钱钟书所说:欢乐不过是调在苦咖啡里的方糖,不如意事长八九。在唐山一住十年,与马老师的交往只能集中在春节回家那几天,及至12年我回保定工作,马老师却又返籍养老,每每失之交臂。直到2017年1月9日,志勇老兄来电说马老师去世,当时震惊之外,心里丝丝拉拉地痛到现在。我当下订车票,赶赴唐山参加第二天马老师的葬礼。却正值春运一票难求,我只得先到天津,辗转再到唐山已经半夜,一路上混混沌沌,无知无觉。志勇仁兄一直电话希望过来看我,我婉拒。深夜我从西山道走到凤凰道,看了当年唐山淘书人的天堂——旧书市场,又远远绕过马老师旧居。冬天的唐山夜半风凉,萧索寂寞,正如我当时的心情。虽说先生世寿八十有四 ,近年身体日衰,对这一天我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所准备,但真事到临头又觉得不能接受。我只能在当天的日志中写下:悼念我的老师马嘶先生!他们这一代人与人交往只凭本心,我十五年前初到唐山,举目无亲,老师亲至介余于生徒故旧,至今思之感念无已,心痛如堵!老师一路走好。及至第二天看到马老师家里一进门的地方还放着早些年我从广东给他带来的点心的包装盒,眼泪再也止不住,心里追悔莫及,我为什么没有多来看他?!时近断七,我谨具心香,作小诗,遥祝老师在彼岸安好。
清明怀马嘶先生
听风听雨过清明,细雨微风涩不晴。翻检笈中书与简,一书一简皆含情。内中尤其动心魄,使我雨中忆先生。忆昔志学不治生,学未成兮生无凭。漂萍无寄能何为,蚍蜉撼树谈何成。阴差阳错东转西,遂与先生失交臂。交臂之失日累日,从此一隔天人绝。年来音容偶渐稀,忽然梦中来过余。依然抚案临窗坐,环壁琳琅插奇书。书城对坐款款言,坐中新奉瓜与茶。相期淡交同君子,何遽水竭山陵颓!恨不能收拾俗恶填沟壑,荡涤乾坤续我先生。
作于二〇一七年四月六日
悼念马嘶老师《百年冷暖-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生活状况》背后的师生情曼陀堂微信号: gh_1f05e328ed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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