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四点醒来的时候，我突然想看看未眠的海棠花，可自打去年秋天搬到这里来后，我就不曾养活过任何一株花草，家里唯一看着鲜艳的，是情人节那天我买给自己的一株玫瑰，插在花瓶里鲜红鲜红的，可我知道它是塑料的，永远不会凋谢，也永远不会在凌晨四点苏醒。
太阳还要一个小时才会初露头角，月亮直顾着往云里躲。屋子里唯一的声响发自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的，这声响跟我的心跳几乎是同步的，我突然觉得，人大概也是被发条在推着走吧，咚哒咚嗒的，不紧不慢。
这已经是我在这一周里第四次在凌晨四点醒来，印象中，闹钟已经有很久都没有主动叫醒我了。这个闹钟，是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它很小巧，像一个金属盒长了两只俏皮的耳朵，我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需要它，可就像有的人喜欢开灯睡觉，有的人喜欢听声入眠，从无声的夜里醒来，再掉入另一个无声的夜，这会让我感觉秋天太过漫长。今天是周六，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2
在地铁上，有一个小男孩在嚎啕大哭，孩子的妈妈在一旁想让孩子安静下来。我就站在孩子的旁边，看着他反复的，张大嘴巴，撇起嘴巴，踢腿，握拳，眼泪快要打湿了整片衣领。
妈妈用孩子的衣服帮它擦了擦眼泪，又用纸巾擦了擦鼻涕，然后看了看周围人投来的眼光，抱怨起来。
“非说人家过生日领了两千块的红包，我过生日才有一个几十块的蛋糕。现在的孩儿都成精了，什么都喜欢攀比，等你老子死了，钱还不都是你的。”
我看了看那个还在哭的孩子，想起我八岁那年的生日，母亲在肯德基给我买了一对奥尔良烤翅，母亲将鸡翅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也嚎啕大哭了，因为一份鸡翅完全没法显摆，我想要一份套餐和套餐里的玩具。我觉得自己委屈，觉得孤独，觉得没人疼爱，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八块钱够父亲买一双鞋子，能穿三年，我也不知道，我是村里第一个吃过洋快餐的娃。
长大了我还常常想起这件事，其实小孩子是不需要那么多物质的东西，小的时候只觉得钱可以买来玩具和零食，玩具和零食可以换来朋友，朋友可以赶走孤独。越成长才越明白，钱并不能赶走孤独，钱只能买来演技，将孤独的牢笼打造的金碧辉煌。
3
我走在这个城市里最热闹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有着不同的表情，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呈现着不同的人和物，有人在看橱窗里的商品，有人在看身旁的恋人，有人在看公交站牌，有人在看天空，雨大概就快来了，我突然觉得，也许有人像我看他们一样，正在看着我。也许没有。
我听着整条街上嘈杂的声音，努力的想把每一句话分割出来，我听见有人在谈论刚上市的新款手机，听见有人在和商家砍价，听见有人在商量晚上去哪儿吃饭，我听见了双眼看不到的一切，喜悦，欲望，无聊，和冷漠，我还听见了风从我的耳边划过，空气很潮，有点闷，路上很吵，可没有一句话是说给我听。
“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突然想拍下这热闹的场景，这么多年，相册里存留的所有照片都是没有人的风景，每一处都很美，我能看到溪水在流，江河在翻滚，我能看见山脉在呼喊，看到瀑布在敲打着大地，震耳欲聋，但每到夜深人静时，这些风景却都安静得让人生气。
4
雨终于零星的落了下来，街上的人都渐渐散去，也有结伴的人还在撑着伞悠闲的漫步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雨水里混杂的都是尘土的气息。
我走进了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看着窗外的雨滴，我想起了床头的闹钟，同样是滴答滴答的，我试着让雨滴和我的心跳同步，正发呆的时候，忽然有人问我对面的位置有没有人坐，我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那人把凳子搬走的一刻，我才想起来，咖啡好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