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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市井短篇 | 刘家玉冠

古风市井短篇 | 刘家玉冠

作者: 醉春社 | 来源:发表于2022-05-25 21:53 被阅读0次

文 |「燕一」 

图 |「微博:胥凉_努力画画(侵权删)」

刘家花园侧门第二次被人泼上了粪。

刘子春气得七窍生烟,枉他被称为安平县第一员外,财大气粗,家门口第二次被人泼粪。

侧门第一次被泼,他气恼归气恼,寻思着这事若是传出去,满城人都要看他笑话,因此严禁家下仆佣传论此事。

有个女使多嘴,打了她几棍,到现在还在养伤。

又责令家院和门子严守大门侧门。

但龌龊小人,防不胜防。

看着满脸惶恐的家院和两个哆哆嗦嗦的门子,刘子春厉声责问,不问是谁作的恶,只骂他们没看好门。

三人搭拉着脸,刘子春越骂越气,指着守大门的广安骂:“下贱胚子,炊饼小酒塞囔,塞不死你,连条狗都不如。”

广安委屈嘟囔:“我没在哪儿。”

生意人耳听八方,勃然大怒:“平时对你不薄,恁地欺心,给我打。”

五十多岁的广安挨了十几棍,又被罚换扇新门、去永清观请道士来净宅。

一向睁着眼睛睡觉的刘员外如此昏聩,家下人都匪夷所思。

待员外稍稍消了气,家院挨近员外,问此事怎么办?

刘子春捻着胡须:“你去门口等着,有人要来了。”他附耳对家院说了几句。

广安一瘸一拐走到县衙,鼻涕一把泪一把向捕头张巡哭诉无妄之灾,天地良心,他守大门一夜都没敢睡,有点风吹草动赶紧出门查看。

张巡涕笑皆非,刘子春这老东西,以打人罚钱方式向他递话,让他察查此事。

他和广安拐弯抹角沾点儿亲,老东西算准了广安会来找他,又打又罚做样子,否则十二棍,广安还能下床走路、还能瘸着腿来县衙?

他心生一计,唤捕快崔白着常装随广安同去,叮嘱不可走露风声,这么活现眼的事,万一老东西恼羞成怒,豁出脸去找知县,就不好办了。

刘子春使计让广安去请张巡,还是不放心,家院前头接待,他躲在暗处,看来的是崔白,失望之余又有些高兴,崔白是张巡心腹,说明张巡不敢完全无视,他每年交到捕房的二十贯钱,还是有作用的。

就是因为这二十贯钱,和张巡起的龃龉。

以他做生意的见识,这钱不交不行,交吧,比剜他身上肉都疼。

每到年底,商铺算账后,要给伙计工钱、孝敬衙门、请客送礼、打点过年使用,还要交这多出来的二十贯钱。

一年到头,腊月是他最难过的一个月,天天黑着脸,骂这个打那个,直到过完年商铺开门,才不再骂人。

前两天在天文华楼吃多了酒,说起安平大户每年给衙门交的钱,骂知县他不敢,只好骂衙役喽啰。

却好张巡就在楼上,当下呛出火,所幸被人拉住了。

刘子春生平第一爱钱,第二爱面子,众目睽睽之下逞强说不需要捕头捕快。

原本生意人说过的话可以不算,但他仗着巴结上了知县,有点儿没把捕头和捕快们放在眼里。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但崔白只到花园张了张,分别问了家院、门子几句话,抬腿就往外走,被家院死活拉住。

家院奉上喷香的茶水,递上一吊钱,低声说若抓到此人,另有赏赠云云。

奉承得崔白心满意足,拍着胸口打包票,请家院放心,此等毛头小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抓住了手指头给他拶掉。

刘子春听了汇报,还是不放心,但现时养狗晚了,请护院又要花钱,家中只有几个男仆,晚间分开守在大门侧门,若抓不住腌臜小贼,嚷将起来,岂不把老脸丢尽了。

当下盘算来盘算去,一晚上没睡好。

所幸晚上没事,但看到熬得两眼通红的家院时,知道此招非长久之计,索性心一横,和浑家说了几句,坐上藤舆到县衙去。

张巡知道崔白在刘家受了好处,并不点破,让他先歇着,崔白不知他何意,还说刘员外每年交到捕房的有钱,被张巡喝住了。

第二天张巡刚到县衙,差役们一片声找他,说知县找他,又说刘子春也在签押房。

张巡匆忙赶到,知县说刘员外家遭了贼,让他去查,务必把失窃之物找出来。

刘子春行礼,递上失窃单。

单子上是九珠花钗串玉冠一顶和几样珠子,贵重的是玉冠,冠乃极薄的细金丝掐成花纹制成,上面镶有翠头花、珍珠、宝石松石……,光在单子上已贵气十足。

刘子春说玉冠乃浑家陪嫁之物,价值千贯,向来有浑家保管,今晨浑家慌慌张张和他说玉冠和几样珠子不见了,两口子一筹莫展,只好来县衙求助。

知县责令张巡不要推诿懈怠,三天内务必找到玉冠。

刘子春虽一脸心痛,眼底的狡猾笑意却没有逃过他的眼,莫不是里头有什么隐情?张巡恨不得拍死他。

但刘子春一反往常,对他极其谦恭,还没走到刘宅,就请他在文化楼吃饭。

席间不断劝酒,喝到最后张巡怀疑老东西并没有丢玉冠,无非是借知县之口让他查谁往他家门上泼粪。

心里有了底,故意显出慌张,非要即刻赶往刘家。

隔着大门,就听见府内传出惨叫,门子也没出来迎接

待进到门内,看见几个仆佣挨着跪在地上,刘妈妈怒气冲冲,她前面的老妇拿藤条打一个跪着的女使,刘小娘子在一旁劝。

女使哭得双眼通红,口口声声说没有,但她愈说没有,老妇下手就更狠。

刘妈妈见刘子春陪张巡进来,慌忙起身,不想一个趔趄往前栽,刚好被张巡扶住。

刘妈妈胆怯地看一眼刘子春,向张巡施礼,哭诉九珠花钗串玉冠丢了,放玉冠的箱子只有她和嫣红知道,钥匙嫣红也拿过。

嫣红跪在地上哭:“捕头做主,奴没有拿。”

刘子春训斥老婆:“愚笨之人,多大点儿事,慌成这样,弄这一摊子,捕头见笑了,嫣红起来。”

不想刘妈妈竟然崩出了眼泪。

刘子春提高声音训斥,刘小娘子赶紧劝。

张巡看得迷惑起来,这一家子闹的哪一出?

看老东西胸有成竹,刘妈妈哭哭涕涕,这要是做戏,做的也忒像了。

还是刘小娘子向张巡诉说经过,家中的一顶玉冠被窃,请捕头查察。

刘子春责备她:“妈妈昏庸,你也跟着糊涂,恁地慌张。”

刘小娘子正色道:“爹爹,玉冠丢失不是小事,爹爹莫要想没颜面,大事化小。”

张巡见过几回刘小娘子,只觉颜色好,没想到这么见识清明、飒爽俐落,老东西有这样一个女儿,没天理了。

刘子春回头骂老婆,骂她头昏了,弄这一出。

骂得刘妈妈急了,大哭大叫:”玉冠真丢了,我照你吩咐,把玉冠锁到龙阁箱内,不见了。”

刘子春气得伸手要打,被刘小娘子死命拦住:“爹爹莫要,玉冠没找着,咱们自家先乱起来,更要让人笑。”

刘子春气咻咻请张巡坐,奉上茶,刘妈妈和刘小娘子眼巴巴跟着,刘子春横她们一眼:“没脚蟹,慌慌张张,不成体统,出去吧。”

张巡心里有了计较,笑眯眯道:“员外,你看这事怎么处?”

刘子春又骂老婆,张巡不耐烦说:“员外何苦做这一出,妈妈把玉冠锁进龙阁箱,员外嫌不妥,挪了地方,没有告诉妈妈,把妈妈吓住了。”

刘子春暴跳如雷,说张巡胡说。

张巡伸出手指:“员外又使眼色又做手势,不是妈妈没管好玉冠,是妈妈没明白过来吧。”

刘子春瞪目结舌:“捕头莫要乱说话。”

张巡冷笑:“何苦,把捕快们调过来,乱翻一统,丢的是员外颜面,保不济那个捕快假公济私,员外又丢颜面又失财,安平城都知道员外和知县相与,知县脸上也不好看。”

刘子春气恨恨哼了两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骂道:“无知妇孺。”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不放心老婆,为了让她装的象一点,把玉冠挪了地方,那知老婆恁么不中用,大张旗鼓查找玉冠,弄得他骑虎难下。

张巡憋住笑,说这么昂贵的玉冠,他要见识见识,保证不给员外传出去。

此时已到酉时,天已苍黑了。

刘子春掌上灯,和张巡说晚上看玉冠最好了,冠上宝石闪闪发光,能照亮黑夜,他浑家是独女,岳丈把玉冠传给了他们。

刘妈妈房里点着灯,和刘小娘子相对愁坐,看刘子春把张巡往里间带,不免跟了进去。

刘子春打开箱子,“啊”的一声,手中的灯掉落到了地上。

幸好刘小娘子手里还拿着灯。

刘子春慌张怪叫:“玉冠呢?”一迭连声喊刘妈妈。

刘妈妈不及向前,便被刘子春抓住,急问今天都有谁进房来了?

待刘妈妈明白刘子春又把玉冠从龙阁箱放回到原处,现在不见了。

猛地打向刘子春的,边打边骂:“老东西,我要抓破你的脸,你捉弄老娘,捉弄的好,玉冠没了,你要是给老娘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刘子春本又气又恼,见妈妈如此凶恶,不甘示弱伸手去打,老夫妻俩撕打在一处。

刘小娘子急得眼泪出来了,慌忙去拉父母,但那里拉得开,刘妈妈占了理,把方才的急气都发作出来,气势汹汹。

刘子春是靠着丈人发达起来,对浑家又爱又敬,一向让着她,且理亏,打架下不去手,真让浑家在脸上挠了几道指甲痕。

夫妻俩刚打起来时张巡便往外走,被刘小娘子拉住了,刘小娘子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拉住张巡,让他劝开父母。

张巡见刘小娘子两眼包着泪,心一软喝了一声,拉开两人,刘妈妈尚嘟囔着骂,刘子春悻悻的站在一旁,象个负气的孩子。

张巡不明白刘子春恁大家业是怎么挣来的,就这德行,还能做生意、还能每年大把大把地赚银子?

刘子春当年继承丈人的,不过是几个小铺子,几个铺子到他手里后翻了一倍还多,他手下雇工无数,家中有家院有账房记账,这些人都对他服服贴贴。

刘妈妈理亏时不言语,待占了理,便越过丈夫,和张巡说话,辰时她奉刘子春之命,把玉冠移到龙阁箱,龙阁箱在刘子春供养菩萨的佛堂。

她移玉冠的时候,嫣红看见了,这丫头自幼便跟着她,如今大了,心思也多了。

申时和女儿说话,说自己年轻时如何,提到玉冠,刘小娘子不知家中还有此物,一定要见见,妈妈拗不过女儿,便带她去开龙阁箱,不想箱内空空如也,她这一惊非同小可。

至于有谁到过她房间,左不过嫣红、嬷嬷这两个人,嬷嬷是刘郎君和小娘子的乳母,对郎君和小娘子忠心耿耿,在刘家地位非比寻常。

刘子春呱嗒着嘴儿,插言道:“嬷嬷的儿女都没了,一心扑在小儿小女身上。”

显然嬷嬷对乳儿乳女的忠心可鉴日月,老东西并不糊涂。

至于房内箱笼钥匙,嫣红都知道在哪儿,嫣红跟着刘妈妈长大,妈妈很信任她,但最近听说她和粮店的伙计来往密切,妈妈很不高兴。

玉冠的丢失经过便是这样,张巡拿腔拿调,说玉冠难找,都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早被转移走了。

刘妈妈和刘小娘子慌张起来,只有刘子春明白,暗骂一声狼贪之人,陪笑说知县既知玉冠丢失,少不得捕头费心,找回玉冠,捕头就是他刘家的恩人,玉冠乃传家之宝,非同寻常。

老东西并没有仗势欺人,张巡也知道不能过分了,但仍乔张做致,刘氏夫妻又气又恼又不敢得罪。

张巡摆治刘子春,却对刘小娘子青眼有加,待无人时,小娘子含泪向张巡施礼:“捕头见笑了。”

张巡忙道:“家家都有烦难。”

他说自己浑家故亡,留下个三岁小儿,家里家外全仗母亲操劳,累得母亲老病复发,床上躺着,老父又要看店又要照顾全家,他一个捕头,说起来风光,饷银只有几吊钱,连他喝酒都不够。

不想小娘子的眼泪竟吧嗒吧嗒掉落下来,张巡见不得女人哭,忙安慰她:“在下当尽心竭力。”

见刘小娘子仍然哭,心一横说:“知县限三天查找玉冠,小娘子放心。”

忽觉身后有异,猛然回头。

家院满脸惊诧换成了笑脸:“员外请捕头用饭。”

不消一个时辰,张巡便查清了刘小娘子为何哭泣,刘子春这老东西,硬要把刘小娘子嫁给蔡理刑,那蔡理刑有几房姬妾,亡了浑家后托媒人来说合,老东西很愿意,刘妈妈不同意,两人为此呕着气。

再者刘郎君在学里被勾引着去瓦市快活,欠下了赌债,刘妈妈瞒着刘子春给儿子填窟窿,刘郎君不知改过,仍旧肆意挥霍,家中只瞒着刘子春一人。

刘子春乃睁着眼睛睡觉的人,只因一双儿女是他的心头肉,与钱难较高下,被蒙蔽了眼看不见儿子胡作非为。

刘郎君一直住在学里,这几天并没有回家,不可能偷拿玉冠,但他的乳母……

查看府内各个房间、花园每个角落、询问下人,一直闹到丑时,方才在客房歇息。

张巡是被拍醒的,刘子春咬牙切齿:“捕头快来。”

刘家花园侧门第三次被泼上了粪。

这龌龊小人真会挑时候,乘着刘家烦乱、防守不备。

张巡看看刚刚露出晨曦的日头,卯时刚过,大粪糊在门上,已有发干迹象,就是说,昨晚他在查问下人时,粪便已泼上了。

刘子春气得跳脚,骂将起来,骂运气,骂小偷、骂小人,连张巡也骂上了,张巡自知没脸面,忍着气不言语,心里把腌臜小人骂了几千几万遍,现在这侧门被泼粪不仅是刘子春的事,也是他的事了。

刘家乱做一团,午正时分,刘郎君也从学堂里回来了,说是听见家里出了事,不放心,回来看看。

不想刘子春逮谁骂谁,骂刘郎君年年学里花费大笔钱,全不用功,连篇文也做不通顺。

忽然想起儿子在县学都听说家中之事,那么满安平县人都知道了他家侧门被泼粪,且在看他的笑话,更气了。

众人好不容易把他劝回房内,刘子春思量着为今只有抓到小贼、抓到小人才能出尽恶气,心一横。

找到张巡说不则找玉冠是知县之命,他手头恰有几贯闲钱,捕头三日内抓到小贼小人,酬他十贯,他生意庞大,用钱地方多,迟滞一日,一贯两贯不定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东西惜钱如命,该用钱的地方却也舍得出血。

十贯钱对张巡有着莫大诱惑力,他做捕头没俸䘵,还是县尉体贴下情,每年给他挪出个四五贯钱。

当下哈哈一笑,说员外不必费心,他一定会把玉冠找回来。

他胸中已有计较,只是要刘子春干着急,好诈他,现在火候差不多了,便在下人中布话,说玉冠乃宫庭之物,由法悟大和尚开过光,有驱灾避邪之能,偷拿玉冠之人他已掌握,不日将缉拿归案。

煞有介事调兵遣将,召来几个捕快,安排他们和刘家下人一起守宅。

安排守护的路径被捕快高声大气嚷嚷出来,被张巡训斥了一顿。

无论如何这一夜他都是个辛苦。

夤夜时张巡守在佛堂外,他布置半天,故意在佛堂外留下破绽,拿玉冠之人不敢出手,又怕追责,他说玉冠能驱灾避邪,是给偷拿之人一个台阶下。

在下人中问完话,他已有计较,闹恁么大动静,是做给老东西看。

但寅时已过,到卯时了,佛堂里还没动静,他未免焦躁,待平静心情,一阵倦意上来,恍惚中有人走进佛堂放下玉冠,却另有一人进来,揣起玉冠就走。

他一急,醒了过来,当真看见前头人影憧憧,急步向前追去,边追边大喊捕快,手下们得了他的暗示,都在值守地方睡大觉。

那人赶紧把包囊一扔,钻到一幢楼内。

张巡捡上包囊往房内追,楼廊内黑咕隆咚,忽然黑底里出来一个人影,向张巡施礼,张巡吓了一跳,及至看清是刘小娘子,便知小娘子也是一夜没睡。

小娘子道:“家门不幸,万望捕头遮盖则个。”

黑暗里小娘子莺声燕语、楚楚动人,由不得捕头不拍着胸脯答应。

正说着,外头一片声喊着贼人在这儿向楼房跑来,张巡赶紧出来,但是晚了,家院掌着灯满脸惊诧看着他们,跺脚道:“还不快藏起来。”

喊闹声越来越近,刘子春的声音最高:“别让小贼跑了。”

夤夜之中私会,事关小娘子名节,张巡百口莫辩,家院咋呼着走了,他待在原处,但呼找的人已然靠近,小娘子走不脱 ,又折了回来。

这要是让人看见,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于是打开后窗向外跳,但刚站到窗上,举着火把的人便跑了过来,张巡只好往上爬,三两下爬进一间房,才平复下来。

正寻思着怎么出去,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张巡遑急往外走,进来的人被他推得站脚不稳,“哎呀”一声,却是小娘子摔在他身上。

张巡赶紧搀扶,边扶边告罪。

小娘子不防他竟藏到了自己闺房,但外面捕快还在搜人,事已至此,也只有让他藏在这里。

两人又羞又惊,好不容易外面安静了,小娘子的房门却“笃笃笃”被敲响了。

张巡慌忙撩开窗,看看外面没人,飞身往下跳,但脚刚一挨地,他就知道完了。

不远处的树下,站着知县、县尉、刘子春、家院,还有两个长随,东方刚鱼肚白,知县和县尉不知抽的什么疯,这么早来做什么?

楼上却啊了一声,“砰通”关上了窗。

这下彻底完了,他跳下窗,刘小娘子伸头,看见有人,迅疾关窗,却好证实他俩之间有私情。

家院的眼睛睁得有铜铃大,张巡想死的心都有。

刘子春跳将起来,抓住张巡就打,张巡心虚,不敢还手不敢吭声,任由刘子春打骂。

还是县尉拉住刘子春:“员外,不是外人。”

知县憋住笑,沉脸问:“玉冠呢?”

“知县,县尉,玉冠让飞贼偷走了。”刘小娘子出现插言,她身边站着刘妈妈,老俩口的脸都变了。

知县焦躁:“捕头,你可知罪?”

刘小娘子忙道:“知县,捕头设计,玉冠本已找到,不防事出意外,玉冠被飞贼掳走。”

张巡莫名其妙,玉冠他明明留在了小娘子房内,但此时也只有唯刘小娘子马首是瞻。

刘小娘子先告罪,说家门不幸,捕头足智多谋,查出拿玉冠的是刘宅之人,传出去不好听,暗中布置,催促此人送回,日后借个由头再行惩治,本来玉冠已经送回,但斜刺里冲出一贼,此贼飞檐走壁、功夫高强,在捕快和家佣重重防护中夺走玉冠。

刘员外帮腔:“端地如此,商民一夜没睡,看见贼影,急带人去追,还是让贼给跑了。”

刘小娘子道:“奴家不放心,夜间在外查看动向,看捕头精疲力倦,给他送了天麻汤解乏,玉冠被掳走,捕头惭愧,到奴房内告罪,知县县尉恕罪则个。”

话说到此,知县也不好再深究,换了副脸,笑对刘子春:“员外,于归酒可要请我。”

刘子春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县尉拍拍刘子春的肩:“员外,找个冰人,一床锦被遮盖。”

刘子春羞恼交加,气糊涂了:“宣谕使不看玉冠了?”

知县和县尉沉了脸,刘小娘子忙打圆场:“家中新买了上好的春笋,奴家洗手,为知县县尉做碗笋尖汤。”

两位扫了兴,不肯停留,刘子春勉强去送,待两人走了以后,往地上啐了一口,气得捶胸顿足。

还没进屋,就没哭哭啼啼寻来的刘妈妈一头撞上,这场闹,都是老东西作出来的。

老东西要不是没事找事,玉冠也不会挪到龙阁箱,老东西不言语,把玉冠挪回原处,跑到县衙报官。

这下乱得,儿子成了个贼,老东西成了飞贼,知县还要借玉冠给路过的宣谕使观看,这一借,玉冠便再不是他家的了。

最苦是她女儿,要嫁给一个穷捕头,还是填房,叫她如何不恼。

又不能说出来,一头朝刘子春拉撞去,扯住乱打。

刘子春理亏,不敢则声,张巡借坡下驴,口称泰山岳母,恭敬把二人分开。

刘子春气咻咻大骂,不肯把女儿嫁他。

无奈女儿愿意,刘小娘子杀伐决断,父亲既要把她嫁给一个淫逸之人,同是填房,不如嫁给张巡。

昨晚她一夜没睡,看到刘郎君进了佛堂,未几,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进了佛堂,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刘子春把玉冠拿走,一来为儿子遮丑,二来使玉冠丢失成为悬案,好赖掉谢礼。

她只好求张巡遮盖家中丑事。

其后事情的发展难以预料。

她在房中问花园侧门被泼粪之事。

张巡老老实实回答,是刘家账房的一个伙计,员外骂了他,扣了他工钱,他伺机报复。

他不说出来是想从员外手里得点好处。

玉冠保住了、泼粪的腌臜小人也抓住了,刘子春却眉头紧皱。

他思量着如何说服浑家,撺缀女儿和捕头和离,另觅好人家。

——无论如何,应承捕头的十贯钱可免掉了。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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