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诗人就像现在的务工者,两者唯一的区别在于,诗人们到处干谒以获得“五斗米”,而现代务工者到处奔波以获得“养家钱”,其实忙忙碌碌到最后都是为了果腹而已。看来,为了获取生存生活下去的愿望,大家古今皆同。
孟浩然也不能免俗,此生数次来回于京城,可惜官运坎坷,时运不济,终其一生,难沐皇恩,只能布衣,故被人称“孟山人”。仕途困顿,隐居家乡鹿门山,承魏晋风度,效渊明精神,成山水田园诗派一代大家,与王维并称“王孟”。
《宿建德江》
[唐]孟浩然
移舟泊烟渚,
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
江清月近人。
唐玄宗开元十六年(728年),信心满怀的孟浩然,时年已经三十九岁矣,奔赴长安进行第一次科举考试,然而造化弄人,官运多舛,惨遭不中。他只好无奈告别友朋,别离长安,辗转襄阳洛阳,漫游吴越,寄情于山水之间。此首《宿建德江》,大略便是写于此时间段。
“移舟泊烟渚”。
江水静流,船夫缓缓划动船儿,船儿航行水面,慢慢靠近江中小洲,此时,江雾初起若烟,把这江洲笼罩,一切看上去像梦境,显得不真实。
首句简洁干脆,对环境进行描写,既为点明地点,也是直接点题,说明诗人行船于建德江上,将因天晚夜宿江洲。起句平淡,仿佛打仗的排头兵,为将来的大阵势预备着。“移”、“泊”二字,动作连续,极其活泛,像一帧帧画片渐渐舒展,摆放开来。
“日暮客愁新”。
夕阳消褪,暮色隐隐降临,逐渐吞噬着眼前天地,诗人端坐于行舟之上,静静看着这个场景,不仅回想起所遭遇的诸多不顺,真是旧愁尚未去新愁又随着夜色来临。
由上一句的动景描述,悄然转向此句的静景摹写,一动一静之间,专为突出一个“愁”字,并且是因“日暮”才起之“新”愁,正像那些唱词所叙:“旧仇未去,又添新恨!”可谓层层步进,诸般心思“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矣!然而事实上,诗人自己很清楚,这个“新愁”起的真正原因所在,根本不是什么“日暮”的缘故,之所以这般说,也只是借景抒情罢了。可惜只能落个“借酒消愁愁更愁”的端的。
“野旷天低树”。
荒野空旷,由此眺望过去,便显得整个天空,非常得逼仄、低矮,也因为这个假象,造成一种虚妄,使人觉得天空和旷野上的树木差不多高。
这句乃对远景的逼真描绘,有因,是“野旷”;有果,所以才觉“天低”;然后借用实物“树”之低矮形象,专门显示此时“天低”之姿态。单单此句,让人读之,心起苍茫奇阔的感觉,顿觉自然的神秘,生命的奇特,个人的微渺。
“江清月近人”。
江水清澈,缓缓东逝,波澜不兴,舟船静寂,夜月当空,一轮孤影,落于江底,俯首顿觉,月是人伴,人为月侣,两相亲近,如此亲切。
尾句是对近景的细腻感触,江水因其“清”而收月之影,水波荡漾,恍惚之间,令人沉陷一种微妙的感觉之中,仿佛整个空间只有清月,只有“自我”,两者为密友,亲近如一人。正是“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真实写照。
事有缘起亦有缘落,诗亦如此。本诗之缘起,是因诗人身如舟“泊”,是因诗人目睹“日暮”;本诗之缘落,则触景生情,寄“愁”心予旷野之树,寄诗情予江底之月。所有的,“天低”所以压迫“树”,愈显其渺小和卑微;“江清”所以月方为人“伴侣”,愈显其孤独和寂寥。“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刘勰《文心雕龙·明诗》)。也因此,才让一句“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成为写景名句,流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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