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趁着院子里没人,我猫着腰想要溜进屋里,姥姥从门口也走了进来,叫住我问:“你跑哪儿去了?”
“我就在门口和慧慧玩儿了一会儿!”第一次撒谎,我心惊肉跳的,不知道是不是涨红了脸。
姥姥说:“是不是慧慧带你去河里了?”
我知道已经瞒不过姥姥了,但还是怯怯地说:“没有……”
姥姥叹了一口气,用严厉的口吻说:“还说没有,瞧你袜子上的泥!以后不准你和慧慧玩儿了,更不能和她下河!”
我点点头,不敢直视姥姥的眼睛,并非是姥姥有多严厉,而是初到一个地方,心里有很多对新事物的畏惧感。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却又都是别扭的,这种别扭并不是某种事物排错了顺序,又或是太突兀产生的心理感受,而是源自于一种不安的陌生感。虽然每年都会见到姥姥,也不是第一次到姥姥家里来,可是前些年我是没有记忆存储的,或许那时还一味的沉浸在妈妈的怀抱里吧!
此次“下河事件”之后,我就对大河暂时失去了兴趣,因为我在等着夏天,等着夏天那个有荷花、有莲蓬、有芦苇、有蛙鸣的大河,或许有幸我还能像课本里描述的那样,坐在小船上,穿梭于荷花和莲蓬之间,那该多美啊!
到姥姥家的第三天,我就被大姨送进了学校当插班生,大姨是这所小学的语文老师。(半年之后,我升入一年级,就在大姨的班上。)我被大姨领进育红班,之前我们小学称为学前班,走进育红班之前,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称作育红班?难道要把小朋友都涂成红色上课吗?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看到小朋友们并没有被涂成红色,于是长舒了一口气,在第一次听到“育红班”这个说法的时候,我一直在担忧自己会被涂成红色的。
教室里有差不多三十多个小朋友,和我原来的班级人数差不多。他们看见我走进来,都死死的盯着我看,好像我是一个“天外来客”。大姨把我交给了陈老师,嘱咐我要听话,好好学习,之后就回到自己的班上去了。
陈老师个子高高的,身材微胖,微微一笑,脸上会出现一对酒窝,或许是初婚带给她的喜悦,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桃红的两颊看上去既美丽又温婉。陈老师刚刚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小伙儿,小伙子和姥爷家是本家,好像我还应该叫舅舅,小小的村子几乎都是同姓的,多少都本家或者沾亲带故。陈老师把我领到讲台边,对小朋友们说我是从城市刚刚转来的新同学,希望同学们可以帮助我尽快的融入班集体,然后就让我和新同学做自我介绍。
我刚一开口:“我来自于**市的**小学的学前班……”,小朋友们就像炸了锅一样,议论起我的普通话,有人说:“她怎么和电视里的人一样?”有一个看上去就比较调皮的男孩儿对我说:“你是从电视里来的吗?”于是下课后我就发现我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外号,曰侉子。后来陈老师严厉批评了给我起外号的同学,并且禁止大家叫外号,这个外号才渐渐被小朋友们忘记。
我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发现我的同桌竟然是慧慧,或许是刚刚我太紧张了,竟然没有注意到慧慧也在这个班里。她特别开心的冲我笑了一下,那个笑容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至今还会时常想起。她笑的时候,忽然眼睛里多了好多的光,或许正是那眼光才让我一直记得那个笑脸,满满的兴奋之上,洋溢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幸福感。虽然我体味不到她那一刻的幸福到底是怎样的,但在那之后,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拥有那样的笑容,为此我还专门拿着镜子煞是练习了一番,可是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一丝让我惊异的光。多年之后我还一直在回味着那个明亮而干净的眼光……
放学后我和慧慧一起回家,虽然学校到姥姥家的路只有很短的一段路程,但这一路走下来,我和慧慧被自然的划成了伙伴。走到家门口,慧慧的爷爷正坐在那棵大榆树下,远远的望着屋后小路的尽头。看到我和慧慧放学回来,他便站起身,拿起专属于他的木板凳,转身回家了。
到家门口,慧慧说:“我走了,一会儿写完作业出来玩儿!”
我点头说“嗯!再见!”
慧慧回头看我,脸红着微微一笑,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再见”的,这里的人分别的时候,是不说“再见”的,他们说“我走了啊!”“我回家了!”像还在还在继续着谈话一样的分别语。
写完作业后,慧慧一直没有来找我,我在门口看了又看,慧慧还是没有出来。过了一会儿花花独自出来了,在门口晃了一下脑袋,又跑回家去了。大铁门上的小侧门被它带开,我悄悄的向院子里探了一下头,院子里没人,小院儿的西北角停放着一辆拖拉机,别的东西都被门口北侧的房子挡上了。想起姥姥说过不准到对门去玩儿,就又回到路的对面,站在姥姥家门口。
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我悄悄地走进了对门的大铁门。一位老奶奶正坐在堂屋的门口,身上穿着和太姥姥一样的大襟布衫,小腿上裹着同样的黑布,满头的白发和着她的白色布衫,衬出她的温和与慈祥。我怯生生的站在,还是不见慧慧出来,正打算逃走,听见老奶奶说:“你是谁家的啊?找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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