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这个人,一直很孤独。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亦如此。
小时候,母亲不在身边,父皇自然也不是最疼爱他的,那时他最好的朋友是林殊。林殊,在世人看来是那个金陵城中,最耀眼的少年,自然样样都好过他。在林殊身边,自然最好的夸奖,最高的赞扬都不会是给他的。而经常去林府的他,见到的是林殊一家其乐融融,自己却总是一个人。
可就算是这样,这个阶段的他,相比其他时候孤独感都会少很多,至少小殊还在。
但好景不长,赤焰军遭人陷害,他失去了那个唯一的朋友。
而在这一切发生时,他却是行军在外,只还是记得他离开前和林殊的对话,他的好朋友要的大珍珠,他一定要找到带回去给他的。只是他把珍珠找到了,却再也没有见到好朋友一面。就连一块尸身遗骸也没有。
回京之后,他收到的不过是一纸卷宗而已。
离开没多久,回来时却已经物是人非。他相信赤焰军会叛乱吗?他相信受人敬仰的皇长兄会谋逆吗?他能接受他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吗?
一定做不到吧。但他能怎么办呢?他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身边的朝臣都对赤焰之案避而不谈,就算有胆大的,敢说的,也被谢玉和悬镜司一一剪除。而这些,当时的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就连出身林家的母亲,也都没有对他说过只言片语。他能获取的所有信息,不过就是有心之人想让他知道的而已。
事情发生时,他不在,事情发生后,他不知。
身边的人给不了他任何帮助,以他执拗的性格,会放弃吗?当然没有,他知道他可以做的仅仅是就是自己去找父皇问个清楚。
后来,琅琊榜有这样的场景。
霓凰郡主在送夏冬外出时,遇到靖王,这样说:“这些年你像被放逐一般,在外四处征战”;换防回京觐见时,在宫墙之外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还是皇帝身边的公公提醒,皇帝才记起他还在等召见;梅长苏第一次见庭生的场景中,连一个公公都说:“这宫廷大内,贵人多的是,靖王算是那个牌面上的人?”;林殊的副将卫铮第一次被劫时,皇帝便直接质问他,认定一定是他做的,整个金陵城中,也只有他会这么做。第二次,也一样,皇帝还直接踹了他几脚……
这样的场景还很多,可以想象,他当年为了探寻真相,做了些多么让皇帝无法容忍的事,十多年多去了,一提起这件事,皇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而夏首尊也认定这是他一直存在的弱点。
而这自始至终,十多年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在承担而已。没有人可以说,没有人可以讲。所以我们看到他把林殊的配剑放在自己房中,还绝对不允许别人碰。不知,他有多少时间是把话跟那把剑说的……
后来,林殊以梅长苏的身份回来了。而他,却是所有人中最后知道的。
而在与梅长苏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有很多地方都是那么的熟悉。他会在想事的时候,不自觉的手里搓着什么,小殊以前也是这样的;为什么飞流会叫我水牛,这个称呼是小殊取的,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九安山上他会知道有路就可以下山,那是当年我和小殊乱跑发现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为什么母亲会对他的态度如此不同,母亲从来不会如此失态的……
可是小殊以前从来不会怕冷的,人们都叫他小火人,梅长苏却总是披裘拥炉;小殊行军打仗,身体那么强健,哪会像梅长苏这般病恹恹的;小苏从前行事那般潇洒,光明磊落,怎么会像他这般低眉浅笑,算计人心……
梅长苏回来的这两年,不知靖王内心的疑惑,他问了自己多少遍?他多么希望小殊可以回来,内心却也不能接受他像梅长苏一般,改变如此巨大。
当他知道,那个人就是小殊时,他却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全然不知;当他发现,所有人都瞒着自己,都知道那是小苏时,他有多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些认出他来;当他了解到,在这两年中,除了自己,大家都在对小殊暗暗相护时,他回想起因为自己的鲁莽,给小殊到来了更多麻烦时,他又有多自责……
而这一切,他都需要自己一个人承受。
好不容易,帮小殊完成了他的心愿,却又因为征战要眼看着他再一次离开,而自己却不能陪他一起出征,只能坐镇皇城,又是漫长的等待,上一次他等了12年。
小殊好不容易回来的,却又走了,而这一次,他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登上皇位,孤独才刚刚开始,至尊的权利把他和所有人再一次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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