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不臧否人物”的阮籍

读《叶嘉莹说汉魏六朝诗》中阮籍篇时， 印象最深的是说阮籍虽然表面上不守礼法，但却言论谨慎，做到“口不臧否人物”。是什么样的环境让人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呢？

阮籍所生活的时代，正是魏到晋政治更替的时间，司马家权势滔天，司马昭更是自封晋公，欲加九锡，篡位野心昭然若揭。士人们只能纷纷站队，亦或是装傻卖疯沉浸于虚幻之中。峻切如嵇康，因立场坚定反对司马家而被杀。如山涛，则是依附司马家族，获得荣华富贵。如刘伶、阮咸，就是装疯卖傻，放浪形骸。但阮籍却是很矛盾的一个人，他既不依附于司马家族，但也不反对，甚至还帮司马昭写了劝进表文，不过当司马家想与他联姻时，他又大醉两个月不接受，属于依违两可状态。

因而初读之时，我是不大喜欢阮籍的，这样不洒脱不爽快的人，实在是喜欢不来。又是追求心中的美好，又割舍不断对生活的眷恋，不敢反抗，写一些兴寄无端的诗句，表达单纯的追寻以及寻而不得的遗憾。反而像是嵇康那样，活得潇潇洒洒，死得轰轰烈烈的人，更让我欣赏。

然而在跟随着叶嘉莹先生的描写，进入阮籍的诗中，感受着他传达出来的浓烈情感，“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对美好节操与持守的追求，想要逃离这崩坏的时代，但他又“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这种矛盾的心理，这种纠结的状态，瞬间感同身受。那一刻突然理解先生所说“有一些人，不是他们的内心没有美好、光明的一面，他们也有趋向光明正义的向往，但他们盛行软弱，在强权威胁之下不能勇敢地站出来反抗”。阮籍的不洒脱，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时代的错误在个人身上表现出来，生活在这样时代的阮籍是可怜的，他并不是一直都是“反复凌乱、兴寄无端”，年轻的他也曾感叹过“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也有过志气宏放的时候。

生不逢时的阮籍，只能“口不臧否人物”，一生活在矛盾痛苦、感伤之中。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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