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以单身狗的身份住进十八号楼,已经有两年了。
也曾豪言壮语,磨刀霍霍,发誓要在这个城市迅速结束单身的状态。可两年过去了,我每天依然形单影只地进出楼道。当然,这并不是问题的重点,问题的重点是,可能是单身后遗症,我发现最近自己身上的一些器官,发生了明显的变异。比如,小区里明明只有一只狗在散步,可在我的眼中,经常还能看到一只小母狗尾随着他,高傲的额头,俏皮的小尾巴,满身金黄色的绒毛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我还能嗅到楼梯口的那堆繁杂的垃圾中,谁身上的孤独味最浓,而我的耳朵,也经常听到一些我不该听到的声音。比如楼上的叫床声。
我从未见过我的邻居们,这栋楼的荒芜,经常会给人一种独自承包了整栋楼的错觉,直到有一天午夜,我被天花板上猛烈的撞击声惊醒,这声音清脆利落,像瓷器义无反顾地落地,中间却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哀怨,紧跟着是一段激烈的男女声混合双打,女声尖利,男声干涩,但都带着一股要将对方立刻灭掉的火气。
说实话,即使是半夜被吵醒,我还是难掩内心的兴奋,便侧身起来,把被子垫到后背,很舒服的半躺着,无聊的日子终于有了点动静,怎么可以轻易错过这场好戏。
“嗒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应该是女人要离家出走了,这是尘世中男女吵架最常见的桥段,接下来该是开门的声音,男人不让女人走的纠缠声,可等了半响,什么都没等到,在我意兴阑珊,昏昏欲睡时,又是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像是花瓶,又像是锅碗瓢盆,女人依然哭嚎,并不能从哭嚎中听出吵架的原因,从依稀听到的离婚之类的字眼中,可以判定他们是夫妻。婚姻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这多少让我有些扫兴,高跟鞋的声音渐渐消失,我跟着消失的声音也睡着了。
但很快,我再次被女人的声音吵醒,那种酣畅淋漓的叫声,让我立刻想起在大学四年温习过的岛国动作片,女人欢乐的声音和之前嚎叫判若两人。我不知道在我熟睡的这个阶段,楼上发生了什么,让剧情如此快速地反转,心里竟然为自己贪睡错过重要剧情而生出一丝自责,
时间已经进入后半夜,月光从阳台上洒进来,铺满我荒凉的大床,此刻,我就这样躺在这片荒凉上,听楼上幸福的沉吟,我把头塞到枕头底下,塞得越深,楼上的声音便越大。我有些恼火,想拿拖把去捣天花板,示意他们收敛一点,又觉得自己可笑,便忍气吞声的过了一夜。
2
第二天下班回来的时候,我在楼梯口碰到楼上下来的装修工人。看来昨夜是大动作,破坏力极强,装修队都用上了。这是我自那晚之后,知道的关于楼上的唯一消息,从那之后,一连好多天,楼上一片沉寂。但我的生活,似乎很难再回到原来平静的轨道上。
自那夜之后,每晚睡觉之前,我都要反复梳理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很难描述清楚的心理,似乎很嫉恨楼上那哥们儿,我不知道他的年龄和长相,没准儿还没我长得帅,但他就可以一边吵架一边享受甜蜜的待遇。要命的是,那女人陶醉的声音经常不自觉地在我耳边回放,又尖又细,划破每一个孤寂的夜空。
我开始不自觉地在睡前期待什么。
我承认自己有点变态了,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找蒲公英聊天,蒲公英是我用微信摇出来的女孩,说女孩也只是她本人这样告诉我的,我并不确定,我也并没有要深究她性别的打算。
大概半个月之后,那声音再次响起,连续三四天,都是在午夜之后,在蒲公英说完晚安之后。我不但能清楚地听到那女人的声音,连床的扭动声都越来越清晰,我甚至还听到细碎的呼吸,身体毛孔张开的声音……
他们依然会吵架,有时候是打架。女人说男人是混蛋处处留情,男人说女人是骚货,到处勾引男人。然后就是砸东西,摔东西。但他们总是有办法在这一切发生之后滚上床,有时候他们是先打架后欢愉,有时候是先欢乐后吵架。几乎每次都要提到离婚,严重的一次,我听到男人像野狼一样冲着女人嚎叫:老子和你离婚,马上离,房子没写你名字,你一分钱也别想得到,你光屁股给老子滚出去!
以为这就要剧终了,可没过多久我就又听到那熟悉的娇喘声。我也曾怀疑过这男人有不止一个女人,上半场和第一个吵架,下半场和第二个上床。有时候我也怀疑是自己幻听,每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装修工人从楼上下来,但我从未见到过有什么男女进出。
3
很快到了年底,家里人不断催促我回老家相亲,其实我的年龄并没有大到要靠相亲摆脱单身的程度,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楼上的声音,我竟然答应回去试试。
相亲自然是不成功的,但相亲的经历也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首先我发现来相亲的大都是很正常的人,并没有电视上演的那么奇葩。其次,通过相亲,我对浪漫邂逅之类的东西并不那么上心了。这世上的确有人等了很多年等来了让自己怦然心动的感情,但更多的人,只是将自己越等越老,然后找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一样老的好人,度过柴米油盐甚至鸡飞狗跳的一生。
就像我楼上的那对夫妻一样。
过完年我去外地跟了一段时间项目。再次回到十八号楼,晚上听到的,竟然是婴儿的啼哭声。有一次我鼓足勇气上到楼上借剪刀,见到的也只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奶奶和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婴儿。
我已经懒得去推断故事后来的起承转合了,或者这就是婚姻的真相,回忆起那个男人斩钉截铁要离婚的声音,我也可以只当这是一个鬼故事,是自己单身太久,脑结构发生了变异所产生的幻想。
我想和蒲公英讲讲这个故事,才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再上线了,我想她可能随着风飞走了。
楼上也似乎很久都没有那种激动人心的动静了。现在,瓷器偶尔还是会碎在地上,将已经睡熟的我惊醒,装修的声音,也会偶尔响起,但更多的,是婴儿没日没夜的啼哭声。
我决定搬家,和上次搬家前一样,我还是相信爱情,只是脱单的心,再也没有那么急迫了。对了,重点是,我身体的各个器官又恢复正常了,我再也听不到不该听到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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